江見野微微一怔。這些天他看得很清楚,林初夏是個頂會“裝傻”的主兒,遇事第一反應就是躲。
今天主動問任務,還做了這么多包子,太反常了。
他不動聲色地反問:“哦?為什么是他?說說看?!?/p>
“感覺。”林初夏言簡意賅,本能地想縮回去。
暴露自己?她重生得來的幸福人生才開始,絕不能毀在特務的報復上!
江見野卻不打算放過這條線索:“林初夏同志,感覺很重要,但我們需要更具體的理由。任何細節都可能成為關鍵,幫我們抓住兇手,避免更多人受害。”
林初夏抿緊嘴唇,沉默以對。卷入麻煩,那是她最深的恐懼。
見她抗拒,江見野的聲音低沉下去:“冬捕那天,二道溝大隊死了19個人……其中11個,是不超過十歲的孩子。”
“什么?!”林初夏猛地抬頭,瞳孔驟縮,臉色瞬間白了。
她竟不知后來還有人沒能熬過來!這些日子大隊里來了許多人,都是參加出殯的,但林初夏真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一股混雜著憤怒和愧疚的火焰猛地竄起,沖垮了自保的堤壩:“為什么沒查林峰?!我明明跟王局長說了!我的筆錄里沒提他嗎?”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描述了林峰的異常!
“林峰?”江見野眉頭緊鎖,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卷宗。
“你的筆錄……沒有這個名字。記錄的重點是你對沼氣爆炸的分析和王局長當時的幾個疑問。唯一出現林峰的卷宗是失蹤人員里有他的名字,但后來被劃掉了?!?/p>
林初夏如遭雷擊,心瞬間涼了半截:“不可能!我當時明明說了!說他在冰面上拿著竹竿在氣泡附近轉悠,說他冬捕前一天沒和我們在一起!也說了他不在救上岸的人里...王局長他……”
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幾乎將她淹沒。她精心維持的距離感,因為一次關鍵的筆錄疏漏,瞬間崩塌了。
她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沉默了許久。
再抬頭時,那雙總是清澈懵懂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銳利和破釜沉舟的決心:“我懷疑,水庫爆炸,是林峰干的?!?/p>
江見野神色一肅:“證據?”
“第一,他極度不合群,行蹤成謎。冬捕前一天,大家挖魚餌熱火朝天,他消失了。”
“第二,”林初夏的目光像淬了冰?!澳翘煸诒嫔希弥桓窀?,就在有氣泡的地方撈魚?,F在回想,那竹竿尾部纏著一團線,不是魚線該從竿梢引出的樣子!而是從竹竿中空的部分里穿出來的!那好像是引線!”
“第三,爆炸后那股濃烈的臭雞蛋味,是硫化氫,沼氣爆炸的鐵證!你知道四道溝今年為啥減產吧?源頭就在水庫!水藻腐爛產生沼氣,封在冰下形成氣泡!只需要一個炸彈就可以引爆?!?/p>
江見野追問:“你能確定是引線?”
“不能百分之百?!绷殖跸膿u頭。
隨后話音一轉:“但我能確定他的行為極其反常!我當時只覺得怪異,加上救上來的人里沒他,以為他死了,做筆錄時就沒深究強調他的名字。但現在……”
她眼神驟然變得冰冷刺骨:“回知青點那晚,他凌晨獨自毫發無損地回來……我才確定,他有問題!他想讓整個大隊,尤其是去冬捕的人出事!”
隨即,她又陷入深深的困惑,眉頭緊鎖:“可他為什么?大隊的人礙著他什么了……”
“礙眼?”江見野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也許……礙著他‘做事’的人,太多了?”
“礙事……”林初夏反復咀嚼著這個詞,猛地瞪大眼睛,一個可怕的念頭清晰浮現:“知青!他針對的是知青!”
男知青在劫殺案后全部在醫院!冬捕案中如果不是她強化第六感發作,提前帶著大家跑了,那么所有人的下場就是不死也住院,他的行動空間瞬間變得無比自由!一切都串起來了!
江見野見她終于觸及核心,才低低笑了一聲,帶著點復雜的意味:“現在,怕了嗎?”
林初夏簡直想吼回去:廢話!
但一個更恐怖的關聯瞬間擊中了她:“今年7月25號那起劫殺案……是不是也和他有關?!那次之后,知青點的男知青不就只剩他一個了嗎?!”
江見野深深地看著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說道:“那伙劫匪用的兇器……有刀、撬棍、鐵鍬,還有一把……又長又扁,頭部帶弧的特制鏟子。我們內部稱為‘探土鏟’?!?/p>
“洛陽鏟?!”林初夏脫口而出。后世的記憶讓她瞬間鎖定了這個盜墓的標志性工具。
“哈……”江見野這次是真的忍不住驚訝地低笑出聲,眼底的好奇和探究幾乎要溢出來。
“林初夏同志,你真是……不斷給人‘驚喜’。一個16歲的城里姑娘,怎么會知道‘洛陽鏟’這種……專業工具的名字?” 這名字,連很多基層公安都未必知曉。
林初夏沒理會他的探究,此刻她的大腦像一臺精密儀器全速運轉。
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將下鄉后的所有細節急速回放、拼接、分析。
屋內只剩下座鐘“咔噠、咔噠”的單調聲響,如同倒計時。
時間仿佛凝固。不知過了多久,她霍然抬頭,目光如電,直射江見野眼底,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拋出結論:“夾屁股溝!一切的根源在夾屁股溝!那里……有一座古墓!”
江見野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
夾屁股溝——這正是他們情報拼圖上缺失最關鍵一塊,高度懷疑卻苦無實證的核心地點!
竟被眼前這個小姑娘如此精準篤定地指了出來!
巨大的震驚之后,是本能升起的強烈警惕:她怎么知道的?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