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中沒有不透風的墻。
最近一段時間,省檢察院鬧翻了天,就連季昌明也選擇請假避風頭。
那老小子一跑,作為省政法系統一把手的高育良,就得接過爛攤子。
這個攤子爛到家了。
陳海是他的得意門生,陸亦可是他的外甥女,兩邊一鬧,他心里也不舒坦。
最關鍵的是,起因來自趙學安。
他想做和事佬,奈何兩邊好像都不領情,頭疼。
高育良頭疼,祁同偉頭更疼。
就在今早,他還給趙學安打了電話,意思和之前差不多,大事化小,帶程度去服軟。
趙學安呢?
這小子一句“不敢勞煩您操心”后,直接掛了電話。
再之后,他又找了陳陽。
希望陳陽能和陳海說道說道,看在他的面子上,這事算了。
陳陽不答應。
她說了,陳巖召是她和陳海的叔叔,這事必須有個結果。
雙方僵住。
高育良又提到此事,祁同偉捏了捏眉心,疲憊不堪。
“老師,陳海和學安就像兩頭倔驢,我是真拉不開。”
“所以呢?你選擇袖手旁觀?”
“我沒辦法。”祁同偉點了一支煙,無奈道:“兩虎相斗,唯有一方受傷,才能收場。”
高育良同樣點了一支煙,想法和祁同偉一模一樣。
氣氛都到這了,無論是陳海還是趙學安,都不可能輕言作罷。
要想斗爭停止,就得見勝負。
誰能勝呢?
“同偉,你覺得他們二人,誰的勝算更大。”
“陳海……”祁同偉如實道:“學安是年輕一輩翹楚,可閱歷和底蘊方面,遠不如陳海,再加上沙書記和陳老爺子那層關系,學安沒有勝算。”
“那學安能接受失敗嗎?”高育良又問。
“失敗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祁同偉輕聲道:“23歲,正科大圓滿,學安太順了,偶爾的挫敗,未必是壞事。”
“無論這次他輸了什么,我這個做叔叔的,在將來都會給他找補回來。”
“并且加倍!”
這是祁同偉的心聲。
高育良深吸一口氣,來到窗臺前,目視著云卷云舒。
好半天后,緩緩道,
“學安年輕,可以接受失敗,那陳海呢?”
“他能輸得起嗎?”
……
光明區公安局。
午后時光,趙學安窩在自己辦公室,拿著小本本,寫寫畫畫。
直到辦公桌上座機響起。
“趙隊,大廳有人找你。”
“找我?誰?”
“好像是你家遠房親戚,叫什么嚴丹丹。”
“嚴丹丹……”
趙學安呢喃一聲,放下座機,目視著小本本,搖頭笑了笑。
……
分局大廳內。
比趙學安小兩歲的女生,扎著馬尾辮,坐在長椅上,擺弄著手機。
女生皮膚白皙,長相精致,只是穿著上面,稍微“土”了一點。
就連手機,都是老年款。
“丹丹?”
聽到趙學安的聲音,女生抬頭,眼中有驚喜。
“學安哥。”
站起身后,拘謹地笑了笑。
身材很好。
女生叫嚴丹丹,具體的說,是趙學安幼時的玩伴。
那個時候,嚴丹丹家里窮,經常來趙學安家蹭吃蹭喝,還喊趙學安母親阿姨。
再之后,趙學安搬家了,雖然不常見面,偶爾也有聯系。
直到去年六月份,趙學安去了嶺南臥底。
臥底的通訊錄必須干凈。
也就在那個時候,趙學安換了號碼,二人之間也就失去了聯系。
只是沒想到,嚴丹丹今天找了過來。
趙學安有些吃驚。
更多是一份無奈。
“丹丹,你怎么過來了?今天不上學嗎?”
“放假了。”嚴丹丹抿嘴笑了笑,“學安哥,這是你工作的地方?”
“嗯。”
趙學安點點頭,拉起她的手腕,“走,去辦公室聊。”
就這樣,將嚴丹丹帶到辦公室后,趙學安沏了一杯茶,放在了對方桌前。
然后,又從抽屜里翻了一些零食。
“學安哥,我沒打擾你工作吧?”
“怎么會呢。”趙學安搖搖頭,“丹丹,我要沒記錯,你應該大二了吧?”
“明年大三!”嚴丹丹小聲道:“漢東大學政法系。”
“非常不錯的專業。”
“那是以前。”嚴丹丹低眉,有些失落,“現在的就業壓力很大,沒人舉薦,等畢業后,可能連一個鄉鎮司法所都去不了。”
這是實話。
趙學安沒法反駁,只能岔開話題,問道:“叔叔阿姨都好嗎?”
“老樣子,我爸整天整天酗酒,我媽整天吃藥。”嚴丹丹苦笑一聲,“小的時候,我認為長大了會好一點,想不到……還是一樣的苦。”
“會苦盡甘來的!”
“會嗎?”嚴丹丹捋了捋頭發,“學安哥,實不相瞞,我這次過來是有事相求。”
聞言,趙學安拉開抽屜,從一沓紅包中,抽出了個最大的。
“丹丹,我幫不了你什么,這里面有兩千塊錢,留著用吧。”
嚴丹丹搖頭拒絕。
“學安哥,我不要錢,我只想你幫我一個忙。”
趙學安沒有立刻允諾,只是踱步到窗前,點了一支煙。
吐出煙圈后,意味深長道:
“丹丹,你還小,以后的路還很長,遇見挫折不要緊,求人不是好習慣。”
“有些事,一旦開口,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嚴丹丹一愣。
緊張道:“學安哥,你是不想幫我嗎?”
趙學安緩了一會兒。
點點頭,“既然開口了,那就說吧,什么事?”
嚴丹丹沉默一會兒,擼起袖子。
只是白皙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看樣子還挺嚴重的。
接著,顫抖道:“學安哥,我遇見了一個渣男,他是京州的地頭蛇。”
“對不起,我真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嚴丹丹咬著唇,眼淚落了下來。
然后低頭啜泣。
“他叫什么名字?”凝視著嚴丹丹手臂的傷,趙學安面無表情問道。
“王德軍!”
“為什么不報警?”
“不敢!”嚴丹丹抬起頭,白皙俊俏的臉上,掛著清淚,“他是包工頭,還威脅我,如果敢報警,或者離開他,全家都跑不掉。”
“學安哥,我知道你現在不是普通人,救我,求你。”
說罷,楚楚可憐凝視著趙學安。
趙學安坐回案桌前。
敲了敲桌子,重申道:“丹丹,第二次提醒你,開弓沒有回頭箭。”
“我知道,學安哥,可我真的沒有辦法。”嚴丹丹嗅了嗅鼻子,“我再不離開那個渣男,他會打死我的。”
“知道了。”
事不過三,趙學安吐出一口濁氣,戴上警帽,撥通了程度電話。
正在計算房貸的程度有點懵。
“怎么了,學安?”
“叫上你表弟常成虎,出警!”
說罷,趙學安居高臨下看向嚴丹丹。
眼底波瀾不驚,“在這等著,晚上帶你出去走走。”
“嗯。”嚴丹丹站起身,鞠了一躬,“謝謝學安哥,謝謝!”
趙學安不語,離開。
……
警車上。
趙學安把嚴丹丹和渣男王德軍的情況,和眾同僚闡述了一遍。
常成虎立刻坐不住了。
“我生平最討厭打女人的男人,一會兒看我表現。”說罷,露出沙包大的拳頭。
“好樣的!”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另一名同僚,“那個小陳,執法記錄儀呢?”
“忘記帶了。”
“好樣的。”
“回去拿!”趙學安不容質疑開口。
眾人一愣。
尤其是想表現的常成虎,“趙隊,嚴丹丹一個弱女子,還和你關系匪淺,她被渣男欺負了,咱們還要帶執法記錄儀?浪費啊!”
“耗你家電了?”趙學安掏出煙,散了一圈,“我兄弟不多,在座各位都是,別拿前途開玩笑。”
“煙抽了,把我話記好,大家做事,別留下任何把柄!”
“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兄弟。”
眾人面面相覷,摸不清趙學安心思。
趙學安也不需要他們懂。
畢竟,如果人人知曉他的心思,那該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