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地板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寒意,卻遠不及兩人之間彌漫的尷尬與沉默來得刺骨。豆包的報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尚未平息,更深的沉寂又籠罩下來。
林風背對著伊莉雅,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板上一條細微的裂縫。豆包的分析讓他混亂的思緒找到了一絲著力點——那藥霧是罪魁禍首,但魔力鏈接……這超乎想象的結果,指向的卻是昨夜那場失控交融中,更深層的、難以否認的某種……契合?他回想起戰斗時她精準的支援,想起煉金時她安靜的陪伴,想起她偶爾流露出的、轉瞬即逝的細微表情……那些畫面,此刻在曖昧的晨光中,被染上了全新的色彩。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這無形的冰墻越筑越高。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猛地轉過身。
伊莉雅依舊蜷縮在墻角,用殘破的衣物將自己裹得更緊,像一只受驚后縮回殼里的冰貝。銀發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一點緊繃的下頜線。
“伊莉雅。”林風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異常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墻角的身影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卻沒有回應。
林風站起身,走到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沒有靠得太近,但足以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和決心。他目光坦然地落在她低垂的頭上,不再閃躲。
“豆包的分析……你聽到了。”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那藥霧,是意外,是錯誤。它放大了……某些東西,摧毀了理智,這點毋庸置疑。我……我很抱歉,讓你經歷了這些混亂和……痛苦。”他的聲音帶著真誠的歉意。
伊莉雅的肩膀似乎繃得更緊了。
“但是,”林風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堅定,“豆包也檢測到了那個鏈接。它不是因為藥霧才出現的,藥霧只是……提供了一個極端的‘環境’。那個鏈接,是源于我們自身魔力核心的……共鳴。”他向前微微傾身,試圖捕捉她任何細微的反應,“我想說的是,在那場意外發生之前……我對你,就不僅僅是隊友或者搭檔了。”
墻角的身影終于有了明顯的反應。伊莉雅的頭微微抬起了一點點。
林風的心跳加速,但他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聲音低沉而清晰:“從橡木鎮一起戰斗,看你冷靜地施放暗影巨鐮;到回到這里,看你安靜地整理材料,陽光落在你頭發上……伊莉雅,我欣賞你的強大,也……喜歡你的安靜,甚至是你的冷淡。”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蠢,尤其是在……之后說這些。但我不能假裝那場意外改變了一切。它更像是一把……鑰匙,或者一個催化劑,強行打開了一些東西,讓我看清了自己,也……讓我們看清了彼此之間早已存在的……某種聯系。”
他停了下來,工房里只剩下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回應,或者更冰冷的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就在林風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以為得不到任何回應時,墻角傳來一個極其細微、帶著難以察覺顫抖的聲音:
“我……也是。”
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如同驚雷在林風耳邊炸響!
他猛地抬眼看去。
伊莉雅緩緩地、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抬起了頭。凌亂的銀發下,那張總是清冷自持的絕美臉龐,此刻布滿了不正常的紅暈,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和纖細的脖頸。那雙紫色的眼眸不再冰冷,里面氤氳著復雜的水光——有羞赧,有無措,有掙扎,但最深處的,是一種終于破開堅冰的、帶著脆弱感的坦誠。
她避開了林風灼熱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顫抖著,聲音依舊很低,卻清晰了許多:“我……也早就……感覺到了。你的……不同。在橡木鎮,你擋在我前面的時候;你往魔熊喉嚨里扔藥劑的時候;還有……在工房,你專注煉金的樣子……”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軟弱的羞怯,“只是……身份……王室的枷鎖……我不敢想,也不能想。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氣,終于抬起眼簾,迎上了林風的目光。紫色的眼眸中,冰層徹底消融,只剩下清澈見底的、帶著水光的坦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昨晚……那場意外……很糟糕,很混亂。”她的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聲音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但它也撕碎了所有的偽裝和借口。它讓我……無法再欺騙自己。”她看著林風,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林風,我……喜歡你。不是因為藥霧,不是因為鏈接。只是因為……是你。”
最后幾個字,輕如嘆息,卻重若千鈞。
林風只覺得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緊張和不安,席卷了全身。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性地覆上她緊抓著殘破衣物的、冰涼微顫的手背。
伊莉雅的身體猛地一顫,卻沒有躲閃。她指尖的冰涼在他滾燙的掌心下微微瑟縮了一下,隨即緩緩地、帶著一絲遲疑地放松下來,甚至……極其輕微地,回握了一下。
冰冷的石墻,破碎的衣物,殘留的粉紅霧氣,滿地的狼藉……一切依舊尷尬而混亂。但在這片廢墟之上,兩顆在意外中碰撞、又在坦誠中靠近的心,終于清晰地確認了彼此的歸屬。
戀人。
這個身份,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了所有陰霾和尷尬,溫柔地落在了兩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