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那枚劍丸還在跳動,像一顆不肯安分的心臟。陸淵沒管它,指尖一勾,從識海深處抽出兩道殘存的雷光,纏在指節(jié)上如同繃緊的弓弦。
他張口,將劍丸吐出。
不是扔,是輕輕放在掌心。那東西通體泛著灰藍,表面裂開細紋,內(nèi)里卻有星屑流轉(zhuǎn),像是把一小段夜空揉成了團。
“來吧。”他低笑一聲,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砂石,“你吞過我的血,現(xiàn)在——該還了。”
他并指如刀,劃破掌心,精血順著劍丸的裂紋滲入。剎那間,識海轟鳴,殘篇《九厄渡劫經(jīng)》的虛影浮現(xiàn),字跡殘缺,如同被蟲蛀過的古卷。可就在血滲入的瞬間,那些空缺處竟開始自行補全,墨跡翻涌,像是有看不見的筆在書寫。
陸淵閉眼,左眼星河倒卷,右眼劫火焚空。他以道痕觀法逆溯功法源頭,不是學,是搶——搶天道沒寫完的下半句。
指尖再度蘸血,在識海虛空劃下第一道真解。
“情非劫,乃刃;時空非律,乃隙。”
字成剎那,天地變色。
第九星外的混沌猛地一顫,火雨從虛空中降下,每一滴都帶著焦臭的法則余燼。地脈深處噴出黑血,如毒蛇般蜿蜒而上,纏向星核。姬青鸞的琴音在時繭中扭曲,化作刺耳的哀鳴;夜未央的殘影在識海邊緣一閃而過,嘴唇開合,卻發(fā)不出聲音。
九厄劍在識海中劇烈震顫,劍脊裂痕猛然擴張,黑線如藤蔓般瘋長,直逼劍柄。
陸淵不退,反而將第二枚雷光按進眉心。劇痛炸開,他卻笑出聲:“寫個字都怕成這樣?看來……我寫對了。”
那三行血字懸于識海中央,邊緣竟開始滲出黑血,像是虛空被劃破的傷口。可就在這腐朽邊緣,一絲微光悄然滋生——那是法則被撕裂后,露出的底層紋路。
“偽道?”他嗤笑,“誰規(guī)定道必須真?我走的路,我自己命名。”
話音未落,九厄劍突然暴起。
劍鋒自識海沖出,破體而下,直貫丹田。陸淵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卻硬生生撐住沒倒。劍尖從他后腰穿出,滴著黑紅混雜的液體,像是在體內(nèi)鑿出了一口深井。
痛?當然痛。可比痛更清晰的,是丹田廢墟中浮現(xiàn)出的那一縷混沌氣。
他低頭,神識內(nèi)視——廢丹田里,竟有一團微縮的山河正在成形。山不高,水不深,卻自成循環(huán),隱隱與外界法則錯位半拍。那是……小世界?
還沒等他細看,一道低語順著劍脊傳來,蒼老、平靜,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你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是初代閣主的殘念。
“現(xiàn)在……把劍給我。”
陸淵咧嘴,嘴角裂開一道血口。他非但沒收回神識,反而松開了對九厄劍的最后一絲掌控。
“好啊。”他輕聲說,“拿去。”
劍身一震,仿佛被這回答驚住。下一瞬,陸淵抬手,將識海中那三行血字——“情非劫,乃刃;時空非律,乃隙”——狠狠按進小世界核心。
偽道為基,悖言為柱。
混沌氣猛地一漲,小世界輪廓清晰了一瞬。初代閣主的低語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東西嗆住了。
“你瘋了。”那聲音終于有了波動,“沒有根基的道,撐不過三息!”
“撐過三息就夠了。”陸淵抹了把臉,手上全是血,“足夠我寫下下一個字。”
外界火雨更急,黑血鎖鏈已攀上星核三分之二。識海中,姬青鸞的殘魂浮現(xiàn),聲音帶著哭腔:“停下……求你,停下!”
夜未央的殘影也在顫抖,嘴唇無聲開合,像是在說“別再寫了”。
九厄劍再度低鳴,初代閣主的聲音換了語氣,溫柔得近乎蠱惑:“順從我,便可得永生。你不必再痛,不必再扛,不必……一個人走。”
陸淵盯著那柄貫穿自己身體的劍,忽然笑了。
他抬起左手,以星河紋為引,撕開一道時空裂痕;右手燃起劫火,將三道聲音盡數(shù)卷入,塞進小世界。
“吵。”他說,“都給我當養(yǎng)料去。”
他咬破舌尖,一口混著星屑與劫火的血噴出,在虛空中寫下三字。
“我自道。”
血字懸空,未落。小世界核心嗡鳴,偽道之力與悖解共鳴,竟在混沌中凝出一絲真實的道韻。
九厄劍脊上的黑線,突然停住了。
不是斷裂,不是消散,而是……遲疑。
劍身微微震顫,像是第一次有了猶豫。
陸淵低頭看它,輕聲道:“你怕了?”
劍不語。
可他知道,它聽見了。
火雨仍在焚天,黑血鎖鏈距他腳踝只剩三寸。小世界邊緣,一只虛幻的眼睛悄然浮現(xiàn),只存在一瞬,便隱入混沌。
他抬起手,指尖還沾著血。
正要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