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比星辰更亮的光自金丹爆發,陸淵的意識被猛地拽入那片混沌虛空。
他站在自己凝成的道果之前,腳下是翻涌的法則亂流,頭頂是九道漆黑鎖鏈盤旋如龍。金丹靜靜懸浮,表面流轉著完整的九厄渡劫盤紋路,仿佛一切已盡在掌控。可就在他抬手欲觸的剎那,一道細微裂痕自盤心蔓延而出,像蛛網般悄然擴散。
一滴漆黑粘液,緩緩滲出。
那不是血,也不是靈液,而是帶著腐朽氣息的濁物,順著紋路滑落,滴在虛空時竟發出腐蝕之聲。陸淵眉頭一挑,神識探出,剛一接觸,便覺一股陰寒逆流而上,直沖識海。
“嗯?”
他輕哼一聲,不退反進,神識化刃,直劈粘液源頭。可那黑液竟如活物般收縮,反卷而上,纏住神識末端,猛地一扯——
劇痛!
不是**的痛,是魂魄被啃噬的鈍裂感。他悶哼一聲,左眼銀河紋路驟然亮起,劍骨形態在體內轟然震鳴,將那股陰寒之力震散。
“藏頭露尾的東西,也敢碰我的道果?”
他冷笑,右手一抬,九厄劍自識海浮現,劍鋒微顫,劍骨形態的寒光映照虛空。他不再試探,劍尖一劃,直劈金丹表面那道裂痕。
“嗤——”
粘液被劍骨斬開,如膿血般四濺。可就在裂kou暴露的瞬間,金丹深處傳來一聲低語,沙啞、蒼老,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悲憫。
“淵……你還記得為何握劍嗎?”
陸淵動作一頓。
是那縷殘念——初代閣主的聲音。
可不等他回應,另一道笑聲緊隨而至,癲狂、扭曲,如萬千怨魂齊哭。
“哈哈哈……劍?那不過是囚籠的鑰匙!你煉的不是金丹,是祭壇!”
兩道聲音在識海中交織,一悲一狂,一正一邪,竟形成某種詭異的共振。陸淵只覺腦中嗡鳴,經脈如被鐵絲絞纏,劇痛中,他看見一道赤紅虛影自金丹深處浮現——夜未央。
她不是幻象,而是他金丹中凝練的情劫本源,此刻卻被兩道殘念的聲波鎖鏈纏繞,一點點拖向那道裂痕深處。
“住手!”陸淵怒喝,劍骨橫掃,欲斬聲波鎖鏈。
可那鎖鏈無形無質,劍骨斬過, 激起漣漪,夜未央的虛影仍在被拖拽。她回頭,目光穿透虛空,與陸淵對視,嘴唇微動,似要說什么,卻發不出聲。
陸淵咬牙,九厄劍倒轉,劍柄猛擊自己眉心。
“醒!”
一聲暴喝,神識如潮退散,混沌中清明乍現。他不再試圖以力破局,反而閉眼,任那兩道殘念低語灌耳,神識如蛛絲般順聲波探入裂痕深處。
粘液之下,另有玄機。
他看見了——在金丹最底層,一道微小陣紋正緩緩旋轉,形如血祭,符文扭曲,竟與君臨天佩劍上的紋路如出一轍。那陣紋吸收著金丹逸散的劫力,反哺裂痕中的黑液,如同寄生之蟲。
“原來如此。”陸淵睜開眼,冷笑更甚,“不是金丹裂了,是你早就在里面種了根。”
他不再猶豫,九厄劍一轉,劍骨形態化為鏈狀,纏住夜未央虛影,硬生生將她從聲波鎖鏈中拽出。可就在她脫困剎那,金丹猛然一震,裂痕擴張,黑液如潮涌出,瞬間將劍骨鏈條淹沒。
“你逃不掉的。”初代閣主的嘆息再度響起,“你煉的每一道劫,都是我設的局。”
“你吞的每一份情,都是我布的餌。”噬靈尊的笑聲緊隨其后,“夜未央的七情火,姬青鸞的守望音,葉孤鴻的葬劍魂……全都在養這顆金丹,養我歸來!”
陸淵沉默。
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怒。
怒這金丹,竟非純粹道果,而是被暗中篡改的祭壇;怒自己以為執棋,卻仍被棋局所困。
可怒歸怒,他嘴角卻緩緩咧開。
“養你歸來?”
他低笑一聲,笑聲漸大,最終放聲大笑。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這人,最擅長的,就是把別人的局,變成我的刀?”
話音未落,他猛然抬劍,不是斬向殘念,不是劈向裂痕,而是劍鋒一轉,狠狠刺入自己左肩!
鮮血噴涌,順著九厄劍流淌而下,滴落在金丹表面。血珠未散,反而如活物般順著裂痕滲入,與黑液接觸的瞬間,轟然炸開!
“啊——!”
兩道殘念同時發出痛吼,聲波鎖鏈寸寸斷裂。夜未央的虛影趁機掙脫,一閃而沒,融入金丹深處。而那血祭陣紋,竟在陸淵精血澆灌下,驟然亮起!
虛空扭曲,投影浮現。
畫面中,天機閣外三層結界高懸,符光流轉,陣眼深處,無數金丹被抽取靈力,化作濁液匯入中央巨柱。那些修士面容模糊,唯有袖口紋樣依稀可辨——稷下學宮。
而結界中樞,一道虛影盤坐,黑袍獵獵,輪廓分明。
君臨天。
陸淵瞳孔一縮。
“原來你們不止想煉我,還想復制我?”
他盯著投影,神識鎖定陣紋核心,發現那抽取的金丹之力,竟與自己金丹中的黑液同源。天機閣,正在以某種方式,批量制造與他相似的“道果”。
“好一招移花接木。”他冷笑,“拿我的命格當模子,煉你們的傀儡金丹?”
他抬手,九厄劍劍骨形態再啟,欲將投影斬滅。
可就在劍鋒落下前,金丹裂痕中突然伸出一只由黑液凝成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逃不掉的……”初代閣主與噬靈尊的聲音再度合鳴,“你煉的每一道劫,都是我們活下來的養料……你越強,我們越近……”
陸淵低頭,看著那只漆黑的手,五指如鐵鉗,扣得他骨骼作響。
他沒掙。
反而笑了。
“養料?”
他咧嘴,鮮血順嘴角滑落。
“那你們……可吃得下嗎?”
話音未落,他右手猛然握拳,一拳砸向金丹裂痕!
拳風轟出,不是靈力,不是劍意,而是純粹的悖道之力——他以壽元為引,以痛覺為火,硬生生點燃體內殘存的劫氣,轟向那道裂痕!
“轟——!”
金丹劇震,投影崩散,黑液如沸水般翻騰。那只漆黑的手終于松開,縮回裂痕深處。而就在黑液退散的剎那,陸淵眼角余光瞥見——
粘液之下,那道血祭陣紋的邊緣,竟浮現出一道極細的紅線,如絲如縷,纏繞陣心。
像極了夜未央曾用過的七情絲。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金丹猛然一顫,裂痕深處,兩道殘念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竟帶著一絲……急切?
“你不是主宰……你只是容器……”
“你煉的金丹,本就是為我重生準備的軀殼……”
陸淵冷笑,正欲反唇相譏,忽然——
金丹表面,那道裂痕緩緩閉合。
黑液退去,紋路復原,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可他知道,不對勁。
太安靜了。
殘念不再低語,投影不再浮現,連夜未央的虛影也毫無動靜。金丹懸浮如初,九道鎖鏈盤旋,渡劫盤紋路流轉不息,完美無瑕。
可就在他伸手欲觸的瞬間——
金丹表面,一道細微裂痕,再度浮現。
比之前更細,更深,悄然蔓延。
而那裂痕之中,一滴漆黑粘液,緩緩滲出。
陸淵的手停在半空。
指尖距金丹僅一寸。
他沒動。
金丹裂痕緩緩擴張,粘液滴落,砸在虛空,發出輕微的“嗒”聲。
他的手指,依舊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