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踏出劍冢靜室,肩頭布條獵獵作動,九厄劍在鞘中微微震顫,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他沒有回頭,腳步未停,卻在心底掐斷了那根細若游絲的感應——七情絲線的那一端,本該連著葉孤鴻的神識余溫,如今只剩虛空。
他知道,這一斷,不只是演給天道看。
更像是在割自己一刀。
荒原風沙撲面,吹得灰袍獵獵作響。他故意放緩呼吸,讓經脈中的金紋緩緩沉寂。血羅門伏擊者的氣息,早在三里外就已浮現。三道黑影藏于風沙褶皺之間,毒針淬著噬靈尊殘血,只等他露出破綻。
來得正好。
他冷笑,右臂裂痕故意不愈,任風吹裂口,血珠順著指節滴落。下一瞬,三道黑影暴起,毒針破空,直取咽喉、心口、丹田。
陸淵不閃不避,九厄劍只抬三寸,以劍骨硬接。
“嗤——”
毒針入體,經脈如被烈火灼燒,腐意順著血路疾沖識海。他悶哼一聲,踉蹌后退,灰袍撕裂,肩頭染血,九厄劍斜插入地,撐住身形。
敗象已成。
黑影獰笑,步步逼近。
“陸淵,你也有今日?天道要你死,誰也救不了你。”
他抬眼,嘴角咧開,帶血的牙咬住一縷沙塵:“天道要我死?那它可得準備好棺材錢。”
話音未落,左眼銀河紋路驟然一縮,七情絲線在識海深處猛地一顫——像是被什么無形之物輕輕撥動。
他心頭一跳。
不是幻覺。
那絲線本已斷絕,此刻卻自發收縮,仿佛另一端,仍有誰在輕輕拉扯。
荒原風沙驟停。
地面浮現血紋,與血羅門舊址如出一轍,但符路逆旋,陣眼直指腳下。這不是伏擊,是陷阱。真正的殺局,從一開始就不在三名刺客,而在腳下這片地。
心魔幻象隨之而至。
葉孤鴻的身影從虛空中走出,葬劍魂出鞘,劍尖直指他后心。劍柄紋路逆旋,劍格封印浮現——與他時繭中所見,分毫不差。
陸淵咬破舌尖,精血噴出,九厄劍嗡鳴,時繭紋路浮現,強行剝離虛實。
“假的。”
他低語,卻仍覺胸口發悶。
明知是幻,為何心口會痛?
他反手將毒針殘毒導入劍骨裂痕,借痛覺穩住神志,同時悄然以七情絲線向虛空傳音:“若我死,劍歸你手。”
不是求救。
是試探。
三息后,風向突變,一縷極淡的劍意掠過天際,如風過無痕,卻在他劍骨深處激起共鳴。
他笑了。
“還在。”
荒原深處,血紋陣法轟然啟動,地面裂開,一道白影緩緩升起——噬靈尊。
它沒有實體,如霧如煙,面容模糊,卻帶著譏諷的笑。
“你以為,你斬斷的是葉孤鴻?”
陸淵拄劍而立,冷眼相對。
“他早就不在這一世了。”
這話如雷貫耳。
時繭中的畫面、傳音后的劍意、七情絲線的顫動——全在這一刻沖突炸裂。
邏輯崩塌。
陸淵強壓識海震蕩,左眼銀河紋路閃爍不定,欲以道痕觀法解析噬靈尊命盤,卻因毒素侵蝕,神識如沙漏般流失。
就在他即將失控之際——
七情絲線驟然灼燙!
一道極淡的意識自元神火種中迸發,如星火燎原,瞬間貫穿識海。
是她。
夜未央的殘識,醒了。
“別信他……”那聲音微弱,卻如驚雷炸響,“葉孤鴻……是初代閣主的劍侍……”
記憶碎片如潮水涌入。
畫面中,白衣劍侍跪于祭壇,手持斷劍,將一道黑影封入自身識海。初代閣主立于高臺,目光冷峻:“善念不可滅,唯有封之。你愿為容器,鎮守十萬年?”
劍侍抬頭,面容模糊,卻聲音堅定:“愿以魂為鎖,守此劫。”
畫面一轉,君臨天站在血羅門祭壇中央,眉心裂開,一道黑影掙扎欲出。那黑影面容,竟與劍侍一模一樣。
“君臨天……是他的本體……”夜未央殘識最后低語,隨即消散,“小心……弒仙陣……”
轟!
大地轟然開裂,無數劍氣自地底沖天而起,如林如獄,直指蒼穹。劍氣所過之處,空間扭曲,法則崩解,正是天機閣失傳已久的弒仙陣!
陸淵單膝跪地,九厄劍橫于心口,劍骨裂痕崩開,強行將七情絲線與時繭紋路融合,壓制識海亂流。
痛。
比毒蝕更痛,比心魔更痛。
可他笑了。
“原來……不是背叛。”
他緩緩抬頭,望向劍氣源頭,眼中銀河流轉,左眼紋路暴閃。
“葉孤鴻,你早就知道這一切,是不是?”
他不再演。
也不再躲。
九厄劍緩緩離地,劍脊紋路與劍氣共鳴,發出低沉嗡鳴。
就在這時——
一縷劍意自遠方掠來,輕輕落在他肩頭,如故人拍肩。
劍骨深處,那道與葉孤鴻同源的印記,驟然發燙。
陸淵猛然睜眼。
“你不是劍鞘。”
他低語,聲音沙啞卻堅定。
“你是……鑰匙。”
劍氣沖天,弒仙陣全面啟動,天地變色,法則如網,直撲而來。
他握緊九厄劍,劍尖斜指地面,肩頭布條被風撕開一角,露出劍脊上新的浮現的時繭紋路——一圈圈,如輪回之眼,正緩緩轉動。
風沙中,他向前踏出一步。
腳底裂痕蔓延,劍氣臨頭,九厄劍嗡鳴如龍吟。
他嘴角揚起,笑得桀驁。
“想讓我自斷臂膀?”
劍光驟起,斬向第一道劍氣。
“老子偏要——”
劍鋒與劍氣相撞,爆發出刺目火光。
“親手把你們的局,砸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