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炸裂,法則如網壓頂,陸淵橫劍于前,肩頭布條撕裂一角,露出九厄劍脊上緩緩轉動的時繭紋路。那紋路一圈圈擴散,仿佛在逆推時間的輪盤。他腳下一沉,地面裂痕蔓延,劍氣如林刺來,卻被他以劍骨為軸,硬生生撐開一道縫隙。
就在這剎那,遠方那縷熟悉的劍意再度掠至,不是攻擊,而是牽引。
葉孤鴻的劍意自虛空劃出一道逆弧,葬劍魂的殘響在天地間回蕩,竟與九厄劍產生共鳴。陸淵猛然抬頭,只見那片被劍氣撕裂的虛空中,浮現出一道扭曲的裂口——不是空間崩塌,而是時空被強行撕開的痕跡。
“走!”
一聲低喝在識海炸響,不是通過耳朵聽見,而是直接烙印在神魂之上。陸淵沒有猶豫,反手將夜未央殘識護入劍骨深處,九厄劍一震,劍脊紋路與裂隙共振,整個人如箭般射入那道裂縫。
風沙驟止,天地倒轉。
眼前景象轟然變幻,荒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的戰場。大地布滿劍痕,空中懸浮著斷裂的法則鎖鏈,遠處一座祭壇殘破不堪,石柱斷裂,符文黯淡。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與靈力殘渣,仿佛十萬年前的封印之戰剛剛結束。
陸淵落地未穩,便察覺異樣——這里的氣息與外界完全不同,時間流速近乎凝滯。他左眼銀河紋路自行運轉,道痕觀法悄然展開,捕捉著空氣中殘留的畫面碎片。
畫面閃動:一名白衣人跪于祭壇中央,背影單薄卻挺直如劍。他手中握著一柄斷劍,劍尖滴血,而前方,初代閣主立于高臺,手中結印,掌心懸浮著一團黑白交織的光團。
“善念封于九厄,惡念鎮于劍侍?!背醮w主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感,“此二者,皆不可滅,唯可分。”
白衣人抬頭,面容模糊,卻能看清他肩上披著的殘破劍袍——與葉孤鴻平日所穿,一模一樣。
陸淵瞳孔驟縮。
記憶如潮水涌來。他曾以為葉孤鴻只是劍閣棄徒,是葬劍魂的傳承者,是他的劍鞘。可此刻,他終于明白——那不是傳承,那是宿命的延續。
葉孤鴻,就是當年那個自愿承載惡念的劍侍。
“所以……你一直知道?”陸淵低聲開口,聲音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清晰。
身后,空間微微波動,葉孤鴻的身影緩緩浮現。他沒有看陸淵,目光落在祭壇之上,仿佛在凝視十萬年前的自己。
“我知道?!彼K于開口,聲音平靜,“我也一直在等?!?/p>
“等什么?”
“等你看見真相?!比~孤鴻轉身,眼神清明,“等你不再把我當成劍鞘?!?/p>
陸淵握緊九厄劍,劍骨裂痕隱隱發燙:“那你為何不早說?為何要讓我以為你會背叛?”
“因為天道在看。”葉孤鴻抬手,指尖劃過虛空,一道符紋浮現,“它不允許任何人知曉這段歷史。若我直接告訴你,你根本活不到現在?!?/p>
話音未落,祭壇中央驟然爆發出一陣黑霧,地面裂開,一道身影緩緩升起——君臨天。
他眉心裂開,黑霧翻涌,面容扭曲,卻在某一瞬,顯露出一張年輕而熟悉的臉。那張臉,與葉孤鴻一模一樣,只是眼神中充斥著瘋狂與怨恨。
“哈哈哈……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刻!”那聲音沙啞而扭曲,“十萬年封印,我終于……回來了!”
陸淵劍尖一指:“你不是君臨天?!?/p>
“君臨天?”那身影冷笑,“他不過是我寄居的軀殼。真正的我——是當年被封入劍侍之體的惡念!是噬靈尊的另一半!”
葉孤鴻神色不變,反而向前一步:“你錯了。你從來不是惡念?!?/p>
“你說什么?”
“你是我?!比~孤鴻平靜道,“是我當年自愿分離出的執念,因承受太多怨恨而扭曲,被天道冠以‘惡’之名。但你,本源與我同出一脈?!?/p>
那身影怔住,隨即狂笑:“同出一脈?那你為何封我?為何鎮我?”
“因為你不干凈?!比~孤鴻緩緩抽出葬劍魂,“你被天道污染,成了它操控輪回的工具。而我,等了十萬年,只為親手凈化你。”
陸淵猛然醒悟:“所以你讓我斬斷七情絲線,不是為了騙天道……是為了讓這一刻,不受干擾?”
葉孤鴻點頭:“情劫牽連太深,若你在場動情,凈化將失敗。我必須獨自完成?!?/p>
“你瘋了!”那身影咆哮,“你要自毀神魂,只為凈化我?值得嗎?”
“值得。”葉孤鴻抬劍,劍尖對準自己心口,“因為你是我的一部分。若我不救你,誰來證明——劍侍,從未背叛過劍?”
話音落下,他猛然反手,葬劍魂刺入心臟。
沒有慘叫,沒有血光,只有一道銀白火焰自傷口燃起,順著劍身蔓延,將那道黑霧般的意識團團包裹。
“不——!”那身影瘋狂掙扎,“我才是真正的你!我才是自由的你!你不過是被規則束縛的殘魂!”
“自由?”葉孤鴻嘴角溢血,卻笑了,“真正的自由,不是掙脫束縛,而是明知束縛存在,仍選擇承擔?!?/p>
銀焰暴漲,將整個祭壇照亮。陸淵只覺劍骨劇震,九厄劍嗡鳴不止,劍脊上的時繭紋路瘋狂旋轉,仿佛在記錄這一刻的真相。
他想沖上去,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攔住。
“別動?!比~孤鴻的聲音在識海響起,“這是最后的凈化儀式。若你介入,天道將重啟封印,一切重來?!?/p>
“那你呢?”陸淵咬牙,“你怎么辦?”
“我?”葉孤鴻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如初見時那般清冷,“我說過,劍在人在。”
銀焰吞沒一切,祭壇崩塌,時空開始扭曲。陸淵只覺一股巨力將他向后拉扯,仿佛要將他推出這片遺跡。
就在他即將被拋出裂隙的瞬間,他看見葉孤鴻的身影在火焰中緩緩跪下,葬劍魂深深沒入心口,而那道黑霧,正一點點被凈化成純粹的光。
然后,他聽見了最后一句話——
“陸淵,記住,劍侍從未消失,只是……”
話未說完,裂隙閉合。
陸淵重重摔落在荒原之上,九厄劍脫手飛出,插在身前地面。他喘息著撐起身體,左眼銀河紋路仍在閃爍,識海中回蕩著那未盡之言。
他緩緩抬頭,望向天空。
弒仙陣的劍氣已然消散,風沙重新卷起,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可他知道,發生了。
他掙扎著起身,走向九厄劍,伸手握住劍柄。就在指尖觸碰到的剎那,劍脊裂痕中,浮現出一道熟悉的符紋——與葉孤鴻心口那道,完全一致。
他低頭看著那符紋,忽然笑了。
“你說劍在人在……”
他拔劍而起,劍鋒斜指蒼穹。
“那這劍,就由我替你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