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芝似乎看出來林清顏想要干什么,小聲阻止道:
“姐姐算了吧,青禾是孫姑姑眼前的紅人,咱們?nèi)遣黄鸬摹!?/p>
林清顏終于轉(zhuǎn)身,“就算咱們?nèi)遣黄穑@宮里的規(guī)矩,可不是讓她們隨意拿著棍子打人的。”
方蘭芝還想勸,卻見林清顏已經(jīng)往外走,背影挺得筆直。
尚衣局院子里的燈還亮著,這是孫嬤嬤跟他手底下的人呆的地方。
青禾正指揮著小太監(jiān)搬新到的云錦,嗓門極大,頗有幾分架子。
見林清顏闖進來,斜眼睨著她:
“喲,這不是華貴人跟前的林姑娘嗎?怎么,不在鐘粹宮伺候,跑到這兒來游神?”
她身后的小宮女們竊笑起來,眼神里滿是嘲弄。
林清顏徑直走到青禾面前:
“青禾姑姑,我住處的被褥,還有蘭芝身上的水,是你派人潑的?”
青禾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還不會被一個小宮女嚇著。
聞言嗤笑一聲:
“你說什么胡話?我當(dāng)差還忙不過來呢,哪有閑心管你的破床爛被?”
林清顏走近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是嗎?可方蘭芝說她親眼瞧見是你帶的人。”
她聲音太響,引得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都停了手,紛紛側(cè)目。
青禾被當(dāng)眾質(zhì)問,臉上有些掛不住。
厲聲道:“空口無憑,再說了你個小蹄子敢在尚衣局撒野?”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界!”
“是誰的地界,也得講規(guī)矩!”林清顏寸步不讓,連聲回應(yīng)道。
“我是鐘粹宮華貴人提拔的二等宮女,就算先前是雜役,也輪不到旁人提著水桶往我床上潑!”
環(huán)顧了一周看熱鬧的人,她的視線回到青禾身上。
“青禾姑姑,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現(xiàn)在就去回稟貴人。”
“還要問問孫姑姑,是不是她允了你在宮里橫行霸道,欺負(fù)到鐘粹宮的人頭上了?”
這話說的青禾心里一緊,她哪里敢讓孫姑姑知道?
孫姑姑雖然也知道李沐的事,但終究不敢直接動華貴人身邊的人。
尤其還是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誰不知道華貴人囂張跋扈?
眼前這人還是她新得的二等宮女,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整個浣衣局都要換血。
青禾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指著林清顏的手都在抖:“你敢拿貴人和嬤嬤威脅我?”
“我不是威脅。”林清顏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公道!”
她冷聲開口:“相信姑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現(xiàn)在讓你的人去把我的屋子收拾干凈,再取兩床新被褥來。不然咱們現(xiàn)在就去孫姑姑跟前對質(zhì)!”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青禾身上,有看戲的,有鄙夷的。
她知道林清顏這是拿準(zhǔn)了她不敢聲張,更不敢驚動孫姑姑。
眼下不是耍威風(fēng)的時候。
“好,好得很!”青禾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轉(zhuǎn)頭對身后的小太監(jiān)吼道,“還愣著干什么?去!把她屋子里那攤子爛事收拾干凈!”
小太監(jiān)們不敢怠慢,慌忙應(yīng)聲跑了。
“青禾姑姑別忘了,還要拿兩床新的被褥給我換上。”
說完林清顏看著青禾鐵青的臉,沒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院門口時,身后傳來青禾怨毒的聲音:“林清顏,你給我等著!”
林清顏腳步?jīng)]停,只在心里冷笑。
等著?
前世她在這宮里熬了這么久,早就學(xué)會了怎么等。
更學(xué)會了該還手的時候,絕不手軟。
回到屋子里的時候,青禾派來的人已經(jīng)在收拾了。
濕被褥被拖出去扔掉,地上的水跡擦得干干凈凈,兩個新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板上。
方蘭芝穿著干爽的里衣看著林清顏,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清顏你真厲害,連青禾都不敢動你!”
林清顏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睡吧,明日天一亮,就什么都過去了。”
只是她自己知道,過不去。
今日這一架,算是徹底和孫嬤嬤那邊撕破了臉,但她也不怕。
若是自己連這么點小事都跨不過去,日后面對皇帝、嬪妃又當(dāng)如何呢?
林清顏安安靜靜的躺著,鼻尖縈繞著新棉絮的氣息。
緊繃了一日的神經(jīng),終于慢慢松了下來。
一夜無夢。
第二日卯時剛過,林清顏正在給華貴人的茶盞里續(xù)熱水。
沈貴人帶著兩名貼身的宮女進了鐘粹宮。
她面上笑盈盈的,眼神卻往殿內(nèi)掃了一圈,像是在挑什么錯處。
今早青禾在御花園攔住她,悄聲說鐘粹宮將她新送玉瓶弄碎了。
宮里都知道她們兩人不對付,能有這種惡心華貴人的事,她自然不會放過。
這不,剛得了消息就來了。
“華姐姐這幾日倒清閑。”沈貴人在榻邊坐下,宮女忙遞上茶盞。
“昨兒我去給太后請安,還聽太后念叨你呢,說你許久沒去她宮里回話了。”
華貴人裝都懶得裝,語氣淡淡的說道:
“前幾日頭疼,懶得動。倒是沈妹妹,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也沒什么大事。”沈貴人撫了撫袖口,話鋒一轉(zhuǎn)。
“就是前兒翻庫房,見著先帝賞的那對玉瓶,想著華姐姐素來愛這些,便讓人送了一只過來。”
“誰知方才剛到門口,就聽你宮里的人說,那玉瓶被你宮里的宮女摔了?”
她身后的貼身宮女夏荷立刻接話:
“可不是么!那玉瓶是宣德年間的物件,皇上賜給您,您都舍不得拿出來。”
“方才送瓶的小太監(jiān)回來說,就摔在鐘粹宮的廊下,碎片還沒拾掇干凈呢!”
這話一出,就連春菊的臉色都變了。
御賜的東西摔碎了可是大事,不能馬虎。
華貴人卻摸了摸鬢邊的簪子,慢悠悠的開口:
“本宮當(dāng)是什么呢,一個玉瓶子,本宮可不缺這點東西。”
“若不是妹妹開口,這種物件本宮都不知道呢。”
沈貴人面色一僵,這華貴人還真是膽大,連御賜的東西都敢說不稀罕。
但華貴人母族顯赫,還真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