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小子跑這來惹我的狗?”
許懷安原本在屋里喝酒,但阿黃吵的實在頭疼,便也跟著出來往院子外瞧。
就見籬笆院外,站著個身形瘦俏的少年,白的和雪似的,只是一個人站在那里和狗對峙,身形倒稍微顯得有些單薄。
“風洛?”
話眠疑惑,他剛才不是氣洶洶的自己走了嗎,這怎么又順著線找過來了?
還真是一刻都不讓自己閑下來。
許懷安聽見那二字,恍然大悟,怪不得平時沒人的地方,今日偏偏闖進個小子。
原來是跟著自己徒弟的伴生線來的。
“這小子看著不錯,倒是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許懷安感嘆道。
話眠一時語絕。果然,人長的俊就可以用外貌騙過所有人。
“風公子怎么找到這來了?你倒也不用盯我這么緊,我又不會跑。”
“你爹出事了,我來找你。”風洛淡淡的一句話倒是讓話眠急的跳了起來。
“我爹怎么了?”
她一聽話永華出事了,慌的也顧不上其他,只丟下一句,我回去看我爹,便沒了影。
“...你爹暈了...在傘店...”
話眠早沒了影,風洛才對著空氣說出后面那句話。
萬事亭只剩下風洛和許懷安兩人,還有一只大黃狗。
兩人相對無言,但片刻后,風洛還是禮貌的道了句好,接著便要走。
“小子,你是霧山的人?怎么不在霧山待著,倒跟著我徒弟來了鶴縣?”
風洛歪頭,他并未對誰說過他是從霧山出來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霧山出來的?”
許懷安聳肩:
“冰玄絲是霧山的法器,你既能拿到,便證明你是霧山來的。
風洛是吧,我說你小子,年紀輕輕要什么不好,非得纏著我徒弟要那鎮妖囊。
你霧山的師父有沒有告訴過你,鎮妖囊是干什么用的?
還是說,你要鎮妖囊是受了你師父的命令?”
“與他無關。”風洛指尖掐進手心,聲音極其冷淡,“我早就不是霧山的人了,別把我和霧山扯到一起。”
許懷安悶哼一聲,兩指捻到一起,指尖便多出一顆豆子大小的石子。
他只輕輕一彈,那顆小石子便打在了風洛的左手。
“沒禮貌。”
“你!”風洛被許懷安這么一打,眉頭蹙起,眼神里夾雜上一絲淡淡的疑惑,但又沾著輕微的惱意。
“不管你是不是霧山的人,都與我沒多大關系,但你要是敢傷我徒弟,那你可得小心嘍!”
許懷安說完這話,對站在兩人中間的大黃招了招手,帶著大黃又進了院子。
風洛嘩然,原來話眠是來找師父給自己撐腰了。
他抿抿嘴,心里生出一絲異樣,他竟然有些羨慕話眠。
他自小是別人眼中的異類,妖邪,他所謂的家人各個都巴不得他死;而他在霧山的師父,也對他處處提防,從沒有真的信任過他。
他在師父眼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逆徒。
師父說他沒有慈悲之心,不懂得憐憫二字,可他卻想問問,他憐憫別人,誰來憐憫他?
他一瞬間恍惚,指甲在手心里摳出個血印,他有些委屈,他沒爹疼他,也沒個這樣的師父給他撐腰。
但冷靜片刻后,風洛立刻斂去臉上的失態,松了松手轉身往話眠離開的方向去了。
話家傘鋪里,話眠提心吊膽的站在話永華身邊,看著對街藥堂的梁大夫給她爹把脈。
“梁大夫,我爹到底怎么了?我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怎么一下就病了?”
梁大夫眉頭緊的能夾死一只蒼蠅,他把著話永華的脈,好半天才開口:
“你爹這身體是沒什么大病,就是心中郁結而致。可他這脈象怎么這么亂?”
梁大夫轉頭看向話眠:“眠丫頭,你是不是惹你爹生氣了?”
“我!”
話眠停住,自己離家半月一個信沒捎回來過,倒也算得上是惹她爹生氣的一個原因。
“那我不惹他生氣,他身體能好起來嗎?”
梁大夫勾著嘴,這他也不好說,但還是點點頭,最后道出一句:
“少惹你爹生氣,你爹這病吃藥好不了。”
“我知道了,梁大夫。”話眠點頭。
梁大夫交代完一切,拎著醫藥箱就要回去,一只腳剛踏出門外,又想起了什么,轉頭看向話眠,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猶豫了半天還是道:
“對了眠丫頭,前些日子我去給李家的孫子看診,半夜回去的時候,看見你爹一個人撐著他的那把寶貝傘往縣外去了,第二天回來就病了,你可知道這事?”
“我爹前些日子就病了?沒聽他提起...”
話眠搖頭。
“你可得看著點你爹,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別老讓他半夜三更往跑。”
梁大夫說完,出了店門往自家藥堂走去。
話永華還沒醒,話眠便搬個小爐子將方才梁大夫給的藥煎了上去。
她坐在店里,入了秋的天氣還是有點熱,她便支著腦袋爬在柜前給自己扇著扇子。
她家店里的傘都是他爹親手做的,每一把都不重樣。因為傘面做的好,又不容易壞,所以她家店里的傘賣的也很好。
她從沒見過有哪把傘是賣不出去的。
除了梁大夫方才說的那把寶貝傘。
自話眠記事以來,她便時常能見到那把傘。
大紅的傘面,上面繪著白色的曇花,傘柄被打磨的圓潤光滑。
傘骨上墜著六縷紅線構成的花穗,撐起來搖搖晃晃的。
其實那把傘與店里的其他傘并無差別,但偏偏那把傘是她爹的寶貝。
話眠也不知道那傘的由來,只曉得她爹很珍視那把紅傘,有段日子將那傘放在店里當鎮店之寶。
但后來有一次,有個路過的商人看中了那把傘,非要買走,她爹不肯,從那之后,他爹便將那把傘藏了起來。
她也沒再見過那把傘。
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從梁大夫嘴里再次聽見那把紅傘。
她爬在柜臺前玩著扇子,聞著店里的淡淡的藥香,想著梁大夫剛才說的話。
她爹半夜三更撐著那把紅傘出去做什么了?
印象里,她爹不是個喜歡外出的人,怎么她去了趟江洲回來后,家中竟然生出了這么多事。
話眠兩眼放空,盯著藥罐里煮的冒泡的藥,思來想去總覺得心里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