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粘稠得幾乎能扼住人的咽喉。
方才還嘶吼咆哮、貪婪撕扯著血肉的食腐者,連同地上那些破碎的殘骸與污穢,都在那恐怖絕倫的紅光無聲爆發中,徹底湮滅,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
視野所及,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空曠。唯有那濃得化不開、仿佛擁有實質的紫色毒霧,如同擁有意識的活物,再次無聲無息地從廢墟的縫隙、焦黑的土壤中彌漫、匯聚、翻涌過來,將我們徹底吞沒。
這毒霧絕非簡單的瘴氣,它沉重、粘滯,如同無數條冰冷滑膩的紫色毒蛇,在污濁的空氣中緩緩蠕動、纏繞、收緊,每一次細微的起伏都帶來窒息般的壓抑,沉重地壓在我的胸口。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刺鼻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味,那是徹底腐爛的有機物混合著輻射塵埃的氣息,是死亡本身在呼吸,是腐爛與絕望熬煮出的劇毒濃湯,每一次吸入都讓喉嚨火燒火燎。
時間仿佛在這片死域中徹底凝固了。每一秒都被無形的力量無限拉長,沉重地拖拽著人的神經,在死寂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讓人感到一種瀕臨崩潰的漫長和煎熬。
在這絕對的、吞噬一切的寂靜之中,只有我們兩人粗重而紊亂的呼吸聲在毒霧中微弱地回蕩,像垂死心臟的最后掙扎,顯得格外刺耳,又格外脆弱。
他的呼吸滾燙得如同烙鐵,急促地噴吐在我的皮膚上,帶著濃烈到嗆人的硝煙味、新鮮血液的腥甜,還有一股源自深淵、無法驅散的腐朽氣息,以及......一絲極其詭異、幾乎被掩蓋的、如同雨后荒原般的微弱清新。這混合的氣息灼熱地烙印在我的臉頰和唇邊。
我虛弱地喘息著,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像是牽動了胸腔里斷裂的鋼絲,右肩胛下那個被撕裂的恐怖傷口隨之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洶涌的黑色潮水,一波接一波兇狠地沖擊著我早已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身體像墜入冰窟般不受控制地顫抖,失血的冰冷感正從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至核心,仿佛生命正在這顫抖中,一點一滴、不可逆轉地從我千瘡百孔的軀殼里流逝殆盡。
我拼盡最后一絲氣力,擠出一絲破碎不堪的聲音,每一個音節都因劇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我們......我們......該怎么辦?”
聲音干澀嘶啞,幾乎被毒霧吞沒。
他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我。只是那雙深不見底、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深處,有什么東西驟然凝聚、沉落,閃過一絲近乎冷酷的、破釜沉舟的決絕。
然后,我看到了。他那一直緊抿成一條冰冷直線的薄唇,毫無預兆地動了。
不是言語,不是慰藉。而是猛地俯下身!帶著一種近乎兇狠的、不容抗拒的、甚至帶著毀滅意味的力道,他那冰冷卻又異常柔軟的嘴唇,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毫無縫隙地、徹底地壓在了我的唇上!
“唔……!”
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僅存的一點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侵犯徹底沖散,瞬間一片空白。然而,在極度的驚駭之下,某種違背意志的生理本能卻悄然蘇醒,一種源自生命深處、被瀕死點燃的、難以言喻的麻痹般的快感電流般竄過脊椎。
他想干什么?!這念頭在混沌中尖嘯。身體深處,涌起一陣陌生而悸動的暖流。
沒有溫存,沒有試探,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只有一種近乎掠奪的、原始而純粹的霸道。
一股強勁得如同颶風、灼熱得如同熔巖的氣息,混合著他身上那獨一無二的硝煙、血腥、深淵腐朽與那絲詭異的清新味道,被他強硬地、不容置疑地、粗暴地席卷而來!強行撬開我無力的齒關,攫取著我的呼吸,侵占著我的感官!
我下意識地掙扎起來,本能地想要推開這野蠻的入侵者,但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虛脫得無法動彈,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我只能被動地、絕望地任由他這般霸道地攫取著我的呼吸,侵占著我的感官,心中被巨大的疑惑與滅頂的驚恐瞬間淹沒。
“你這是在做什么?!”
當那灼熱的氣息終于稍稍退卻,我幾乎是撕扯著喉嚨吼了出來,猛地別開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溺水者重獲空氣,胸膛劇烈起伏。憤怒的火焰在我眼中燃燒,死死瞪著他。但胸腔里那顆該死的心臟,卻在恐懼的余燼中,不受控制地、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依舊沒有解釋,只是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瞥了我一眼,那雙深眸里翻涌著暴戾的漩渦,沉淀著混亂的暗流,此刻卻凝聚成一種令人心悸的、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堅定。然后,沒有絲毫停頓,他再次低下頭,目標明確,動作更加迅捷而蠻橫,準備進行第二次強制性的渡氣。
“別!別這樣!”
我驚恐地尖叫起來,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向后縮,試圖躲避那再次迫近的、帶著侵略氣息的唇。
但他卻像一頭被徹底激怒、陷入純粹狂暴的困獸,對我的掙扎和哀求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這一次的侵襲更加霸道與蠻橫,他幾乎是鉗制住我的下頜,強行固定住我扭動的頭顱,封鎖了所有退路。
那股灼熱的氣息更加洶涌地席卷而來,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意志。我肺里的空氣被瞬間擠空,眼前發黑,意識開始飄散,幾乎要窒息在他那混合著死亡與生機的獨特氣息之下。
然而,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深淵的剎那——
奇跡發生了。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日夜啃噬、幾乎要將我靈魂都撕裂的輻射污染劇痛,在這股霸道絕倫的、帶著他強烈印記的氣息涌入體內的瞬間,竟如同滾燙的沸油潑進了冰冷的積雪!一種無聲的、卻仿佛能震碎靈魂的尖嘯在我體內爆發!被腐蝕、被破壞、正在壞死潰爛的肌體組織,像是久旱龜裂的土地驟然遭遇了甘霖暴雨,以一種近乎貪婪的、瘋狂的速度,拼命地吮吸、吞噬著這股氣息中蘊含的、無法言喻的磅礴能量!
那即將徹底熄滅、只剩一點微弱火星的生命之火,被這股強行渡入的、粗暴卻有效的生命洪流,硬生生地、霸道地重新點燃,吊住了一絲搖搖欲墜、卻又無比頑強的生機!
他終于稍稍抬起了頭,結束了這個毫無溫情可言、近乎酷刑的粗暴“急救”。
他冰冷的額頭緊緊抵著我的額頭,鼻尖幾乎相觸,呼吸交融。那雙近在咫尺的深眸,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混亂似乎被剛才的舉動強行壓下,沉淀了一些,但底色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如同萬年凍土的陰鷙,以及一種令人骨髓生寒的、近乎病態的偏執。
他死死盯著我,氣息粗重,聲音低沉沙啞到了極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磨砂的鐵塊上刮下來:“聽著,廢物。”
語氣是絕對的命令,帶著碾碎一切反抗的霸道。
“你的命,現在是我的。”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牢牢釘住我,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絲詭異的、近乎于野獸標記獵物后的滿足感。
我胸腔里的怒火瞬間壓過了恐懼和虛弱,嘶聲反駁:“你憑什么這么說?!”
他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而殘忍的弧度,如同寒夜里的刀鋒:“就憑我救了你一命!就憑我現在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你!”
他的聲音里淬滿了濃烈的嘲諷與毫不掩飾的不屑,像鞭子一樣抽打過來。
我強壓下翻涌的血氣,深深吸了一口污濁的空氣,試圖平復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屈辱和憤怒:“那......你想怎樣?”
他略一停頓,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我刺穿:“再敢擅自丟掉試試?”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重壓。
緊接著,他猛地俯身,幾乎貼在我的耳朵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帶著摧毀一切認知的殘酷真相:
“你肺里跳著的……是老子的心臟!”
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開,每一個字都帶著絕對的霸權和**裸的威脅,仿佛他不僅掌控著我的呼吸,更掌控著我存在的根基。
我驚愕至極,瞳孔驟然收縮,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嚨里,只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恐懼、疑惑、荒誕感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緊了心臟。
這個人......這個暴戾、強大、行為詭異的男人......他到底是誰?他為什么會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這種匪夷所思的能力?他為什么要救我?又為什么要用如此極端的方式宣告對我的所有權?他體內跳動的心臟......怎么可能......在我的胸腔里?!
他仿佛輕易洞穿了我混亂的思緒,眼神依舊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別問那么多為什么。你只需要記住,”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你的命現在是我的。我會保護你,但你也得無條件聽從我的命令。”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套上。
我看著他那張在毒霧彌漫的昏暗中依然輪廓分明、冷酷而堅硬的側臉,心中充滿了巨大的無奈和強烈的不甘。像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但殘酷的現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無謂的情緒。
在這個遍布致命輻射、游蕩著恐怖怪物、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死亡陷阱的絕望世界里,在這個剛剛被證明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甚至能“分享”生命的男人面前,我清楚地知道,卑微如塵埃的我,別無選擇。我只能像抓住唯一的浮木般,選擇相信他,依附他,服從他。
因為只有這樣——這條被他強行奪回并宣告占有的性命,才能......繼續喘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