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江南市的夜幕已完全鋪開,街道兩旁的路燈亮起暖黃的光暈,將行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韓林安排的黑色專車平穩地停在寧川家所在的小區樓下,車窗降下,司機側過頭遞來一枚印有執法者徽章的臨時通行證:“寧先生,這是韓隊交代的,后續有需要可憑此聯系小隊。”
寧川接過通行證,小心揣進內側口袋,對著司機道了聲謝,推開車門走下車。晚風吹拂著臉頰,帶著夏夜特有的濕潤氣息,讓他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許。
可還沒等他邁步走向單元樓,兜里的諾基亞就突然震動起來,“叮鈴鈴”的鈴聲在安靜的小區里格外清晰。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李偉”兩個字,嘴角瞬間勾起一抹笑意。李偉是他從幼兒園就同班的發小,兩人一起逃過課、一起偷摸去游戲廳、一起在考試前互相“借鑒”作業,從小到大沒少干過些讓家長頭疼的缺德事,感情早已親如兄弟。
“喂,李偉,這么晚打電話干啥?是不是又想拉我去網吧開黑?”寧川按下接聽鍵,語氣里帶著熟悉的調侃。
電話那頭傳來李偉咋咋呼呼的聲音:“開黑個屁!你小子今天去哪了?下午班級群里說要統計高考志愿意向,@你半天沒反應,班主任還問我是不是知道你下落呢!對了,我媽燉了排骨,讓你過來吃,你現在在家沒?”
寧川一邊跟李偉閑聊,一邊往單元樓走,腦海里卻突然閃過前世當編導時,自己偷偷歸納在筆記本上的《神氏編導法則》——第十五條明確寫著:創造并發展一個情節,核心在于設置矛盾沖突。如果故事本身的矛盾感不強或者不夠抓人,那就制造“誤會”來推動情節發展。
他想起白天在燈塔里,韓林刻意讓他聽到天命教暗殺源能者的電話,又想起自己從“想讀完大學再加入”到“主動請纓”的轉變,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在遵循著某種“編導法則”,那些看似偶然的事件,或許都是推動“情節”發展的伏筆。想到這里,他眸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笑意,對著電話那頭的李偉說:“排骨就先謝謝阿姨了,我剛到家,等會處理完事情就過去找你。”
掛掉電話的瞬間,寧川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機械音——【評分值下降3%】,緊接著,最新的數值浮現:【表演值:32%】。他愣了愣,琢磨著這3%的下降或許和剛才與李偉的閑聊有關——沒有緊張的沖突,沒有關鍵的“劇情推進”,評分自然會回落。看來這“表演值”的漲跌,確實和“情節矛盾”緊密相關。
沒一會兒,寧川就走到了自家門口。他抬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早上著急逃命,把鑰匙落在了家里,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熟練地抬起手,對著防盜門“咚咚咚”敲了三下,聲音清亮地喊道:“媽,我回來了!”
“咯吱——”
話音剛落,防盜門就被從里面拉開,露出寧夕那張滿是倦意的臉。她眼底帶著明顯的紅血絲,頭發有些凌亂,身上還穿著白天外出時的外套,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姐……”寧川看著姐姐疲憊的模樣,心里頓時涌上一股愧疚——白天在災厄區時,他還擔心過寧川的安危,卻忘了姐姐為了找他,恐怕也經歷了不少波折。
“阿川!”寧夕看到站在門口的弟弟,倦意瞬間被激動取代,快步上前,雙手緊緊抓住寧川的胳膊,眼神急切地上下打量著他的身體,從頭發絲到鞋底,連一點細微的傷口都不放過,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白天在電話里突然斷了聯系,我還以為你……”
說到這里,寧夕的聲音哽咽了,眼圈也微微泛紅。她抬手拂去寧川肩上的灰塵,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他體溫正常,才長長松了口氣,拉著他走進屋里,順手關上了防盜門:“快進來,媽去給你熱飯了,你不知道,你失聯的那幾個小時,媽急得在客廳里轉圈,連水都沒喝一口。”
客廳里的燈光暖融融的,寧川坐在沙發上,一邊扒拉著媽媽熱好的紅燒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家人閑聊。媽媽坐在旁邊,一會兒問他餓不餓,一會兒又摸他的胳膊擔心他受了傷,絮絮叨叨的全是牽掛;寧夕則靠在茶幾旁,拿著手機翻出白天拍的災厄區警戒線照片,反復確認他沒靠近危險區域,語氣里滿是后怕。
寧川嚼著噴香的肉,含糊地應著,腦子里卻還在琢磨表演值和神明的事——韓林的邀請、天命教的威脅、還有腦海里沒露面的七位神明,像一團亂麻繞得他頭疼。等碗里的飯見了底,他實在撐不住這份“一心二用”的疲憊,放下筷子揉了揉太陽穴,找了個借口:“媽、姐,我今天跑了一天,累得不行,先去洗漱休息了。”
“哎,快去快去,熱水我早就給你燒好了。”媽媽立刻起身,要去給他拿毛巾,被寧川笑著攔住:“不用媽,我自己來就行,您也早點歇著。”
他快步沖進衛生間,熱水嘩嘩地澆在身上,沖走了一天的灰塵和疲憊,卻沒沖散心里的疑惑。等擦干身體換上睡衣,寧川幾乎是急沖沖地跑回房間,反手“咔嗒”一聲鎖上門,還不忘拉上窗簾,把客廳的光線徹底擋在外面。
房間里只剩下床頭小夜燈的微弱光芒,寧川盤腿坐在床上,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盯著天花板小聲嘀咕:“各位神明大佬,白天忙活一天了,咱夢里再聊聊?讓我們夢里見吧……”
他閉上眼睛,回想著白天的經歷——從災厄區的生死逃亡,到燈塔里韓林的邀請,再到天命教暗殺源能者的噩耗,每一個情節都足夠緊張刺激,而表演值也確實在這些“精彩時刻”上漲;可下午跟李偉打電話閑聊時,沒什么沖突和亮點,評分值就降了3%。
“看來我的實驗沒猜錯。”寧川睜開眼,手指輕輕敲擊著床沿,心里有了定論,“神位的表演值,就是根據我自身的行動和經歷來變化的。要是我正在經歷的事足夠精彩、有沖突、能勾起‘觀眾’(神明)的期待,表演值就會上升;可一旦長時間沒什么樂子,平平淡淡過日子,表演值就會跟著時間流逝往下掉……這跟我以前做編導時,為了抓觀眾眼球設計劇情簡直一模一樣!”
想通這一點,寧川卻沒覺得輕松,反而有點心累——他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燈影嘆氣:“從一開始到現在,我也就見過孫悟空和天使神兩位神明,剩下的七位神還沒露面呢!他們到底藏在哪?是要等我觸發什么特定劇情才會出來,還是得我主動去找?總不能讓我一個個去災厄區碰運氣吧?那跟送命沒區別啊!”
他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琢磨了半天,從神明的能力想到界外交匯的規則,又從表演值的漲跌想到天命教的威脅,越想越亂,最后干脆放棄思考,拉過被子蒙住頭:“算了,不想了,先睡覺,說不定夢里能見到其他神明呢。”
結果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沒有奇怪的夢境,沒有神明的出現,更沒有什么“精彩劇情”。第二天早上,寧川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臉上,暖得人不想起床。
“我靠!”寧川猛地坐起來,抓過床頭的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早上八點了。他趕緊在心里默念“查看表演值”,耳邊果然響起機械音:【表演值:32%】。
“一晚上什么都沒發生,就天亮了!”寧川盯著那個沒漲沒跌的數字,哭笑不得地抓了抓頭發,“合著各位神明大佬也需要‘休息’,不看‘無聊劇情’是吧?看來想讓表演值漲,還得白天出去找‘樂子’——就是不知道這‘樂子’,下次會不會又是災厄上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