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從張阿難那里聽完太極宮的熱鬧后,五味雜陳。
現如今,他在父皇哪里的待遇,連個小道士都比不上了。
小家伙到底給父皇灌了什么**湯,居然還想收她為義子。
李世民設想了一下,他與小兔子模樣的摘月互相稱兄弟的場景,打了一個激靈。
傍晚去看望長孫皇后時,忍不住吐槽太極宮的事。
長孫皇后聽到太上皇想要收摘月為義子,不禁掩唇笑出聲,“咯咯……咯!二哥與太上皇不愧是父子,之前你想要收摘月為義子,現在太上皇也看上了摘月。”
“……”李世民面色一滯,經不住也笑了,大手不住拍著腿,“你說這叫什么事!”
長孫皇后嗔道:“二哥可是太上皇教養長大的,一樣的想法有什么稀奇。”
李世民嘆氣:“是啊!”
現在看來讓摘月入宮沒錯,不管她是否真有本事,單是她將觀音婢與父皇他們哄的開心,已經值得。
不過,他有些不解。
小家伙年歲雖然小,但是看著也懂許多。
可既不愿意當他的義子,也不愿意當父皇的義子,她到底懂不懂這其中代表的含義。
……
其實李淵說要收她為義子時,她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能與李世民稱兄道弟,而且還能趁機壓在李泰他們頭上,省的他們給自己擺皇子架子。
但是吧……
她沒有經驗。
著實擔心夾在李淵與李世民之間,自己會不會左右不是人。
等李淵派人將一百貫卦錢送來時,她就有些后悔了。
其實,與李世民稱兄道弟,似乎也不錯,反正以她的能耐,文不成,武不就,世家門閥夠不上,弄個富貴身份,到時候回到玉泉山重建乾元觀,也是個保障。
就這樣,摘月越想越后悔,幾乎半夜沒睡。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身體支撐不住,睡得人事不省,一直到日上三竿,顯德殿的宮人前來找人,她還是沒醒。
桑大喜與趙蒲輕聲喚了一刻鐘,摘月迷迷糊糊醒來,然后梳洗一番后,頂著黑眼圈去了顯德殿。
恰好李世民休息時間,見摘月這幅迷迷瞪瞪的樣子,哭笑不得,“小道長,難不成昨天數錢數的太晚了?”
摘月打了哈欠,“昨夜一直夢到你喊我哥……”
李世民黑臉,身上散發著駭人的壓迫感。
再說一遍!
才說到一半,察覺不對的摘月立馬改了話,干笑道,“我喊你哥,高興地沒睡著。”
原想開個玩笑,似乎古人不喜歡這個玩笑。
“哼!”李世民大袖一甩,轉身背對著她,“看在你年紀尚小的份上,朕不與你計較。”
摘月仰頭盯著他的后腦勺,趁機翻了一個白眼。
他就是計較,也拿她沒轍。
她現在這個狀態,這個年紀,加上一無是處,沒有一技之長,所以太宗陛下,您就受著吧。
李世民似有察覺,回頭一看,就見小童眼巴巴地看著他,濕漉漉的大眼睛,看得人有些不忍,“咳……你知錯了嗎?”
“知道了!”摘月乖乖應了一聲,同時又打了一個哈欠。
李世民見她仍然是昨日的那身帶著補丁的素袍,頓時皺起了眉,“朕不是讓人給你送了衣服,你這么還穿這一身,被皇后見了,她還以為朕苛待你。”
摘月低頭看了看自己,隨意道:“貧道懶!”
李世民:……
罷了,罷了!只不過是給觀音婢解悶的小家伙,他又不是她爹,只要人不出事,哄好觀音婢,其他都好說。
不過,他想起太上皇意欲收摘月為義子,就有些別扭了,想啊這里,他撩起袍子,支著腿隨意坐在臺階上,如同喚貓逗狗那般,示意摘月上前。
“陛下?”摘月往前挪了兩步,站在臺階旁。
李世民把玩著腰間的玉符,淡淡道:“朕聽聞你昨日拒絕了當太上皇的義子,你且放寬心,有朕在,太上皇不會難為你。”
摘月:……
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是因為害怕而弄了一雙黑眼圈?
“陛下!”摘月原想站著,可是發現以自己的身板,就是站著也要仰頭看李世民,索性就蹲了下去,“其實吧,我覺得咱倆稱兄道弟也挺好的!”
“咔!”
李世民指間的玉符裂開一道細紋。
張阿難頭皮發麻,頭疼地望著摘月。
陛下手中的這枚玉符可是給李泰皇子生辰準備的,足足刻了一個月,即使現在重新刻,也尋不到這種玉料了。
李世民與摘月大眼瞪小眼。
殿內霎時靜的可怕,只聽到銅漏滴落的聲音。
摘月小聲提醒,“陛下,我可沒碰你的玉。”
所以別一副她是罪魁禍首的樣子。
要么是他手中的玉料材質差,要么是他力氣大,要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將玉符遞給張阿難,示意他收起來,本身這塊玉是他打算給青雀做護身符的,雕刻好以后要送到玄都觀供養一段時日,既然現在有了裂紋,說明不適合青雀,他只能尋其他的了。
“陛下……”摘月站起身,挪著步子后退。
主要是,她擔心李世民想要空出手收拾她。
李世民原先不想動的,見她動了,長臂一抓,小孩就被拎了起來。
摘月掙扎了兩下,發現自己距離地面有些高,立馬放棄掙扎,沖著面前帝王有些討好地笑了笑,“ 陛下,咱們也是差點做兄弟的人,好好說話……”
李世民此時真的啼笑皆非了,大手晃了晃,看著她蕩來蕩去,語氣不善道:“你昨日不是拒絕了太上皇嗎?”
一說起這個,摘月就后悔地想拍大腿,她唉聲嘆氣道:“陛下,我是拒絕了,但是回去后,擔心你傷心,所以一直后悔,那可是與你稱兄道弟的機會,就被我拒絕了。”
“……”李世民腦門青筋直跳,自從小家伙進殿,“稱兄道弟”這個詞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也讓他確定,對于面前的小道童來說,恐怕當太上皇的義子是次要,主要是能與他“稱兄道弟”!
“朕傷心?朕只看到你很傷心!”李世民陰惻惻地盯著她,警告道:“你若是再說‘稱兄道弟’這詞,朕就揍你的屁股!”
“咳!彼此,彼此!”摘月小手捂著胸口,佯裝哀傷道,“我傷心也不妨礙您傷心!”
李世民見她老實,輕哼一聲,假裝生氣地將人又晃悠了兩下。
“哎——”摘月連忙抱住他的大手,苦口婆心道:“陛下,冷靜,冷靜!咱們有話好好說!”
話音未落,忽而聽到幾聲叮叮當當的聲音。
兩人一默,下意識順著聲音方向看去。
摘月低著頭,就見玉階上散落著她的三枚銅錢。
她嘴角微抽。
哦!欺負孩子還能爆“金幣”,上天果然偏心李世民。
李世民也瞅到了,頓時嗤笑道:“這就是你糊弄太上皇的東西?”
摘月頓時瞪大眼睛,“陛下,你自己不懂,不要連旁人都否決,這是無知的表現。”
“嚯?”李世民語氣拉長,意味深長道:“ 無知?”
“……”本著輸人不輸陣,摘月也不怵了,不甘示弱地看著他,“貧道說的沒錯!”
“……沒錯,對于自己不懂的事物確實不能隨意否決。”李世民將人放下來。
摘月腳一落地,就將三枚銅錢撿了起來,往荷包塞的時候,才發現青榆老頭給自己做的荷包底部露了一個小洞,估摸著針線松了,然后經由李世民左右晃動,她的三枚銅錢就“自由”了。
李世民重新支腿坐在玉階上,看著小家伙整理自己的道袍,沉吟片刻,“小道長,既然你銅錢已經拿出來,不如給朕也算一卦!”
“!”摘月抬頭,無語地看著他。
她沒問他要賠償,這人居然得寸進尺找她的麻煩。
“ 怎么?不敢!擔心露餡?”李世民見她不吭聲,咧嘴促狹一笑。
摘月也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小手拋了拋手中的銅錢,照例詢問:“陛下要算姻緣還是前程?”
李世民一噎。
他都是皇帝了,這兩個對他有用嗎?
李世民:“朕既不算姻緣,也不算前程。”
他看了看自己的顯德殿,想了想,“你不是說自己能耐嗎?就給朕算算,朕何日能住進太極殿?”
張阿難面上閃過一絲詫異。
這種事可不好猜。
現在太上皇占著太極殿,要么讓他主動騰出,要么就是太上皇他……
罪過罪過!
張阿難連忙低頭,努力將他腦子里罪大惡極的想法壓了下去。
玄武門之事世人皆知,若是太上皇短時間內再出事了,天下可能真的要大亂!
“行!”摘月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在李世民的注視中,沖他攤開手,“謝謝,一百貫卦錢!”
李世民錯愕一下,當即不滿:“觀音婢才一百錢!”
摘月挑了挑眉,“可是太上皇給了一百貫!”
她不信這人不知道!
摘月目光微斜,眼睛帶著不可置信,“陛下,你不會只想付一百錢吧?”
李世民:……
他能說自己一文錢都不想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