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有些懵,重復道:“卦錢?”
摘月理所當然點頭:“當然,給您卜算,就是介入了您的因果,自然要收錢,才能減輕影響。”
李淵指出重點,“一百貫太多了!”
殿內的嬪妃紛紛點頭,一百貫太多了,她們中一些人全部身家加在一起,都不夠一百貫。
原先還想著趁人在宮中,她們逗弄一下,可是小孩這價格,已經是提前將她們拒絕了。
摘月不可置信,“您是太上皇,您的一舉一動牽扯到天下,一百貫還是在我學藝不精的基礎上,等我以后本事見漲了,就不是這個價了!”
眾人無語地看著場中囂張的小童。
真是長見識了,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為以后的漲價定好說法了。
李淵經不住樂呵,輕咳一聲,試探性道:“就不能少些?”
摘月堅定搖頭,“少一枚就不算!”
她今日可是受了好多刺激,一個個論起身份,在古代都能捏死她,怎么著也要弄些精神損失費。
李淵沉吟片刻,就在摘月以為他要放棄時,就聽李淵問道:“摘月小法師,若是世民找你卜算,你收他多少錢?”
“……”摘月有些懵,這是父子倆較上勁了?
她是說高一點,還是低一些?
張阿難神情復雜。
據他所知,剛剛摘月才給長孫皇后算了一卦,只要了一百錢,到了太上皇這里,就變成了一百貫了。
若是讓太上皇知道,不會生氣吧。
摘月眸光稍移,“看他算什么,算的不同,價錢也不同。”
李淵鍥而不舍,聲音微沉,“與朕算一樣。”
摘月聞言,干脆道:“一百貫!”
“為何與朕一樣!”李淵不滿。
摘月理所當然道:“都是皇帝,你們又是父子,應該一樣啊!”
實際上,無論是少了還是多了,都會得罪其中一個人,而且現在李世民窮的很,多了也不見得對方能拿出來。
李淵著實怔了一下,心頭經不住一抖,唇瓣微微顫動。
世民是他與老妻第二個兒子,雖然不是長子,可是自小他最寵他。
而世民也亦如他期待的那般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
當年世民帶兵出征,順利消滅了竇建德,收服王世充,立下不世之功,他為之驕傲,冊封他為天策上將,眾臣之上。
只不過……
歷來功高震主,他擔心,若是不加以制衡,怕是天下只知秦王,不知他,不知太子,所以就委屈了他一段時間。
誰知他氣性那般大,玄武門之變一下子斬了自己兩個兄弟,連侄兒也不曾放過。
他這個當父親的還能怎么說,事已至此,只能遜位,否則只會引起天下動蕩,最后他到了地下,何以對得起列祖列宗。
想著想著,李淵大手緊握,眼窩就蓄滿了淚水,有些萎靡地坐在那里,任由濁淚滑落。
眾人噤聲,不敢動作。
摘月倒吸一口涼氣,她的話有那么大的威力嗎?居然將太上皇都惹哭了。
不知過了多時,就聽李淵呢喃出聲,“對啊,我倆是父子,父子啊!”
眾人稍微松了一口氣,下意識看向摘月,示意她再哄哄。
摘月:……
她就擔心自己出了太極殿,被李世民算賬。
不知過了多久,李淵終于回過神,大抵苦悶的情緒發泄了一波,精神頭一下子又起來了,樂呵呵道:“既然如此,一百貫,朕給了!”
摘月見終于輪到自己干活了,也不拖延,捧著三枚銅錢,在掌心不斷撞擊,嘴里呢喃了兩聲,然后走到李淵的案幾前,小手一撤,三枚銅錢隨意落在了案幾上,三枚銅錢都是正面朝上。
李淵掃了一眼,就是三枚開元通寶,看著有些陳舊,肯定不是新出的。
“如何?算出來了嗎?”李淵有些好奇。
摘月眉頭微蹙,沒有回答他,又將銅錢收了起來,再次往桌上一拋。
銅錢再次落地,巧合的是,與第一次相同,依舊是正面朝上,她眉梢微挑,克制嘴角的弧度,心想她還真是幸運啊。
李淵見前后兩次一樣,也緊張起來,若是一開始是起著逗弄小孩子的心態,現在他就有些當真了。
看小道長的樣子,這種卦象似乎不妙,接連兩次一樣,難不成是上天給他的警示。
“……呼!”摘月長吐一口氣,引得周圍人也隨著她吐氣,心跳跟著上下起伏。
“嘩嘩!”
摘月再次將銅錢收在掌心里搖晃,心里頭則是淡定不已,有了前兩次做鋪墊,第三次無論是什么結果她都能說得通。
“啪!”三枚開元通寶在眾人的注視下在案幾上叮當旋轉,最終三枚銅錢都是反面朝上。
讓李淵松了一口氣的是,這次與前兩次不一樣,情況應該是好的吧。
他抬眸看了看摘月,就見她眉頭微微舒展,比起之前臉色好了些。
“嗯……太上皇,你這生意不好做,三次卦象,前兩次是陽極之象,第三次是陰極之象。”摘月撓了撓頭,思索如何組織語言。
唉!回去后,要多尋一些相關書籍看看。
李淵也知曉這種卦象難得,他好奇道:“那是好還是壞?”
“俗話說事在人為。”摘月將銅錢收起來,“物極必反,需要調和……呃,宜靜不宜動,不可急躁!”
李淵聞言,頓時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你在勸朕順著皇帝?”
張阿難心頭一緊,有些擔憂摘月被降罪。
摘月則是干脆道:“無所謂,如果陛下順著您也可以,反正根據卦象,兩位若是針尖對麥芒,不是好事。”
李淵:……
“罷了!朕與你這個小孩計較什么!”他擺擺手,“你們一個個都這樣勸我,一點也不為我這個老頭著想。”
摘月聞言,微微噘嘴:“罷了,罷了,信則有,不信則無!”
她伸出手,提醒道:“太上皇,別忘了一百貫卦錢!”
舉著酒樽潤口的李淵一下子被嗆到,無語地看著她。
“太上皇!太上皇!”身邊的宮人連忙上前。
李淵隨手抹了抹嘴,推開他們,看著小臉無辜,一副貪財模樣的小家伙,經不住翹起嘴角,“你放心,之后會有人將錢送到你住處。”
殿內的小嬪妃見李淵如此好說話,看著摘月的眼神帶著艷羨。
忽而,坐在右側最前方的一名美艷女子開口道:“太上皇,妾身也有事想要清小道長幫忙卜算一下,不知可否答應?”
“哦!你也要?”李淵看向吳妃,來了興致,“你要算什么?”
摘月拋了拋銅錢,稚聲道:“姻緣還是前程?一卦一結,不能賒欠。”
其他嬪妃一聽,紛紛笑出聲。
她們已經入了宮成了太上皇的妃子,姻緣與前程,哪個能有出路。
小道長這話問的,可真是戳心窩子
“看小道長說的!”吳妃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妾身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孟妃所求,她有了身孕,不知能算出她腹中是男是女?”
“……”摘月撇嘴,“你可真心善。”
吳妃:……
周圍嬪妃再次笑出聲,看小道長的臭臉就知道對方不是在夸人。
吳妃咬了咬唇,“小道長算不出?”
摘月倒是干脆,“算不出,在我這里,未出生的嬰兒靈魄、命格都未形成,如何算?當然也可以蒙,不是男就是女,五成五成!太妃也可以試試。”
吳妃:……
李淵逗她,“那朕若是出一百貫的卦錢,算對了錢就給你?錯了也不罰你,你算不算?”
“不算!”摘月背著小手,傲然挺起小肚腩,威武不屈道:“此乃貧道的原則!”
“哈哈哈!”李淵經不住哈哈大笑,“真的不要?出了太極殿再反悔,可就沒機會了!”
摘月兩手一攤,“可是我確實做不到!”
李淵:“既然如此,等你學藝精湛后再算吧!”
殿內的宮人與嬪妃見李淵心情變得如此舒暢,心中的壓力少了許多,個個帶著笑意。
張阿難嘆為觀止,來之前,陛下與他還擔心摘月被人為難,誰知人家如魚得水。
……
接下來,李淵招呼摘月坐下,陪他一起觀賞歌舞,品嘗佳肴。
摘月肚子小,沒吃幾口就飽了。
李淵見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到她袖子上的淺色補丁,目露憐意,看著小家伙白里透紅的圓潤臉蛋,捧著杯子的小手也是胖乎乎的,還帶著小肉窩,剛剛卜算時,捂著的小手像白面饅頭,時不時小大人的做派,與本身稚□□味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反差萌感,著實讓人無法生氣。
“摘月,你既然無父無母,不如給朕當義子,你可愿意?”李淵冷不丁的一句話將眾人砸的頭昏腦漲。
殿內隨侍的小嬪妃們目瞪口呆地望著摘月。
看著對方小小一團坐在案幾前,將她整個身子都擋住了,聽到李淵的話,她身子一歪,直接來個四腳朝天。
“!”摘月懵了。
眾人也是一愣,看到她狼狽的傻樣子,噗嗤笑出聲。
“快快將他扶起來!”李淵也是哭笑不得,“有這么歡喜嗎?”
“……呵呵!”摘月被宮人小心抱起來,干笑兩聲,心中無力吐槽。
歡喜?
她是被嚇到的!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起來也聰明,但是為什么老李家一個個都想給她當爹。
李世民之前這樣問過。
現在李淵也這樣說。
她懷疑是不是老李家的傳統。
還有太上皇,您今年都六十了。
她才多大!
也就四歲!
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的長子李承乾歲數快是她的雙倍了。
摘月眨了眨眼,“太上皇,我才四歲!”
李淵反應過來,佯裝不愉道:“朕最小的皇子還不足一歲。”
如果順利的話,他明年還會有新皇子出生。
呃!
摘月嘴角微抽,“太上皇,您自己的親兒子數的過來嗎?”
不說公主,就是皇子現在都已經排序到二十了。
李淵:……
他有些不死心,“你給朕當義子,朕給你尋個好地方當王侯不好嗎?”
摘月搖頭:“不好!當了義子,我怕拿不到卦錢!”
李淵瞇起眼睛,“真的不愿意?”
摘月扭頭堅定道:“貧道乃出家人!”
還有一個緣故,就是真成了李淵的義子,她難道要隨著太上皇“義父”一起與李世民斗?
也太看得起她了!
就這樣,摘月從太極殿功成身退,不僅得了一百貫卦錢,還有額外的賞賜,還差點收獲一個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