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妹妹,你在木材行訂的床打好了,我順道給你捎回來了。”白清風(fēng)站在院門外高喊了兩聲,只聽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隨即院門便向里打開。
“小路,又來找紅玉紅豆?”白清風(fēng)趕著驢車進(jìn)院子,扭頭看向抱著一塊不知道什么的點(diǎn)心吃得不舍得抬頭的白小路,問道,“你紅袖姐姐在不在?”
“哥哥剛才來過,紅袖姐姐跟她一起去磨坊了。”吃東西一點(diǎn)兒都不妨礙白小路說話,“三婆婆和姑姑還有紅玉紅豆都在家,三婆婆在織布,姑姑在做飯,紅玉紅豆在寫字,我也在寫字。”
“喲,你還會寫字了。”白清風(fēng)一聽白安之也不在家,便準(zhǔn)備自己將床從車上卸下來。
“清風(fēng),你等等我,咱倆一起抬。”
“姑姑你別動,我自己來就成。”
“太沉了,你一個人怎么拿得動。”白清風(fēng)不肯讓白雪云動手,白雪云便說道,“要不這樣吧,叫小路去喊你叔父回來。”
“不用,我一個人能行。”
“哎呀,你別……”
“我來吧。”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白清風(fēng)疑惑地扭頭,瞧見一個皮膚比剝了殼的雞蛋還要白嫩的男人從白安之的房里走了出來。
我滴個乖乖,怎么有男人長成這樣?
“我抬這邊。”白鶴徑自走到驢車另一端,一手握住床腿一手抓住床頭。
白雪云想起他身上的傷:“小鶴,你身上還有傷呢。”
“無礙。”說話間,已經(jīng)輕而易舉地將床架里車板。
白清風(fēng)見狀,連忙抓住自己這頭,二人十分輕松地把這張加長的單人小床從驢車上抬了下來。
“姑姑,這床放哪兒?”
“放你叔父那屋。”
白鶴顯然早知道這床要放哪里,先一步向方才他出來的那間房走去。白小路極有眼色地跑過去把門簾掀起,在白鶴經(jīng)過時還關(guān)切地提醒道:“小鶴哥哥,小心點(diǎn)兒。”
白安之的房間顯然提前收拾過,特意騰出了放置這張床的位置。兩人將床放下,白清風(fēng)語氣怪異地說道:“原來這床是打給你的。”
他之前還納悶,為何墨紅袖又向木材行訂了一張床。原以為是白安之睡的床壞了,原來是家里多了一個人。
“我叫白清風(fēng),你叫什么?”他看著白鶴把白安之那張床上的被褥揭下來移到新床上,又從櫥柜里抱出疊放整齊的干凈被褥,鋪在了那張床上。
“這是你的床鋪?這幾天都是你在這里住?那我叔父住哪兒?”
“白鶴。”
“什么?”
“我說,我叫白鶴。”白鶴動作利落地將兩張床鋪都整理整齊,直起身回答道。
白清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不比他矮。
“白鶴,你也姓白。”他問道,“你多大了?”
“你們是什么人?闖進(jìn)來干什么?”
院中忽然傳來騷動,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白清風(fēng)被驚動扭身去看時,只覺余光里白影一閃,緊接著一股冷風(fēng)從門口鉆進(jìn)來,定睛時,那少年已經(jīng)跑了出去。
白清風(fēng)撩起未來得及落下的簾子緊隨其后。
“墨紅袖在哪兒?”院中走進(jìn)來四名捕快打扮的人,大馬金刀往那兒一站,睨著眾人質(zhì)問道。
“你們是何人?找他做什么?”白鶴反問道。
“何人?眼瞎了,看不見這是什么衣裳嗎?”對方仰著下巴惡聲惡氣道,“有人狀告墨紅袖做的軟白玉吃死了人,我等奉縣令黃大人之命過來抓她去接受審問,快些交代墨紅袖的去向,否則拿你們一同事問!”
……
“紅袖姐姐快跑!”白小路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磨坊,一邊跑一邊大喊道,“有人要抓你,快跑!”
“怎么回事,你慢慢說。”墨紅袖聞聲從倉庫里走出來,一頭霧水地問道。
“衙門……衙門來了好幾個差役……說……說你害死了人,他們要抓你進(jìn)大牢。”白小路滿頭大汗,撐著膝蓋連喘帶說,“清風(fēng)哥把他們拖住了,叫我……叫我來跟你說,快跑。”
墨紅袖聞言思緒飛轉(zhuǎn),第一反應(yīng)是墨二死的時候被人瞧見了:“他們說我怎么害死了人?有沒有說害死的是誰?”
“沒,沒說是誰。”白小路道,“軟白玉,他們說軟白玉吃死了人。”
原來不是墨二的事,墨紅袖聞言松了一口氣,隨即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她確保從她手里賣出去的豆腐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就算是食物中毒,客人第一個找的不該是黃樓嗎?怎么會找上她?
難道是黃樓把責(zé)任推到了她身上?
很快,不久前和白清風(fēng)的對話涌現(xiàn)在腦海。
……
“你知道他跟黃樓的東家是什么關(guān)系嗎?”
“當(dāng)今的這位縣令老爺啊,是黃樓掌柜黃萬兩的親哥哥,黃二的親伯父。”
……
倉庫有現(xiàn)成的紙筆,墨紅袖迅速將要交代的事情一一寫在紙上,最后才告訴白安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啊……啊……”
白安之情緒激動地拉著墨紅袖不讓她走。
墨紅袖頗費(fèi)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安撫下來,這時白路也過來了,她把人叫到跟前交代一番,而后主動回了家。
四名差役正因?yàn)榘浊屣L(fēng)的糾纏而不耐煩,卻見墨紅袖忽然走了進(jìn)來。立刻拿起畫像核對:“你就是墨紅袖?”
“是。”
“跟我們走一趟。”
“等等!”
“紅袖!”
“袖兒!”
“姐姐!”
“差爺稍等。”墨紅袖掏出準(zhǔn)備好的碎銀子塞進(jìn)差役手里,道,“容我同家里人說幾句話,你們在這兒盯著,我也跑不了,是不是?”
四人看在銀子的份兒上,不耐煩地點(diǎn)了頭:“快點(diǎn)兒,別磨蹭。”
墨紅袖少不得要再安慰一遍家里老少,幾番承諾她已有應(yīng)對之策,很快就能回來,才勉強(qiáng)止了老少四人的哭聲。
“走吧。”
她正欲跟著差役離開,一只手腕勁瘦,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怎么做才能幫你?”白鶴盯著她的眼睛,極其認(rèn)真地問道。如果墨紅袖沒有仔細(xì)看的話,或許會忽略掉那一閃而過的慌亂跟無助。
“替我照顧好家人,我會自救。”
“行了,快走!”差役猛地一扯,墨紅袖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幸而白鶴拽著她。
……
趕到縣衙時天已經(jīng)黑透,在如此寒冷的夜晚還要出去辦差,即便收了銀子也難以讓幾名捕快的心情好起來。墨紅袖被他們推搡著投進(jìn)寒意砭骨的牢房,無水無糧無床,只有一堆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干草散落在又冷又硬的泥地上。睡是不可能睡著的,她把還算潔凈的干草抽出來重新碼放在靠近過道的一側(cè),靠著由碗口粗的樹干組成的牢門靜靜地坐到了天亮。
原以為次日見到縣令之后能有辯駁自救的機(jī)會,然而她把對方想的太心慈了。
次日一早便有幾名差役,手持水火棍涌進(jìn)牢房,將一條長凳扔到地上。然后不由分說地將她押著硬摁到凳上,一頓殺威棒下來,奪走了她半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