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十章 弦斷星河

七星祭壇比想象中更宏偉。

七根星柱按北斗方位排列，每根柱頂懸浮著一顆顏色各異的晶石——楚星河收集的六顆星核，以及為第七顆預留的空位。祭壇中央的天井正對夜空，此刻月光被某種力量扭曲成漏斗狀，緩緩注入天井。

“來得正好。“楚星河從玉座上起身，星紋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月蝕將至，正好用你們的血祭天?！?/p>

林陌將蘇璃護在身后，掌心緊握那顆紫金星核。它正與祭壇產生詭異共鳴，時而發燙時而冰涼。更糟的是，蘇璃胸口的星圖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旋轉，每次轉動都讓她面色更蒼白一分。

“你根本不想打開天門。“林陌突然道，“你只是想復活蘇明玥?！?/p>

楚星河身形微滯，隨即大笑：“恢復記憶了？不錯，我確實要復活明玥——“他猛地扯下面具，露出與“魔尊“相似卻更猙獰的面容，“然后用整個修真界的靈血為她重塑肉身！“

林陌這才注意到祭壇下方是個巨大血池，里面浸泡著數百具修士尸體。最中央的石臺上，赫然躺著蘇明玥的遺體，三百年不腐。

“瘋子...“蘇璃掙扎著站直，“姑姑寧愿魂飛魄散也不愿...“

“閉嘴！“楚星河袖袍一揮，七道星芒如鎖鏈捆住蘇璃，“你不過是明玥血脈的容器，也配評論她？“

林陌黑甲瞬間覆蓋全身，十四道琴弦虛影在背后展開。但當他試圖撥弦時，最細的三根突然斷裂——之前在暗河消耗太大了。

“就這點能耐？“楚星河冷笑掐訣，六顆星核同時亮起，“讓你見識真正的《星隕訣》！“

六色光柱轟然射來。林陌倉促閃避，仍被擦中左肩，黑甲如蠟般融化。更可怕的是，光柱余波掃過蘇璃，她立刻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星圖正在抽取她的生命力！

“住手！“林陌不顧一切撲向祭壇，卻被無形屏障彈開。楚星河好整以暇地走向蘇璃，指尖凝聚出一枚血色符文：

“多完美的星核載體啊...只要把這枚符種入你心臟...“

千鈞一發之際，洞頂突然炸裂！一道藍光如流星墜入祭壇，穩穩落在林陌面前——是那半張殘缺的古琴！

“九霄環佩？“楚星河面色驟變，“不可能！我明明把它...“

古琴自動奏響一個音符。林陌福至心靈，將紫金星核按在琴身斷裂處。驚人的一幕發生了：星核融化流淌，竟在琴上“生長“出缺失的部分！

更神奇的是，新生的琴身呈現出紫金色紋理，與原有部分渾然一體。當林陌撥動琴弦時，音波不再是單純的藍色，而是帶著紫金光暈。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真正的天門鑰匙從來不是星核，而是...“

“閉嘴！“楚星河徹底暴怒，六顆星核同時射向蘇璃，“既然得不到第七星核，那就毀了它！“

林陌閃電般撥動七弦。前所未有的音波蕩開，在空中凝成七把光劍，精準攔截星核。碰撞的剎那，六顆星核全部顯露出隱藏的紫金內核——它們早被蘇明玥動了手腳！

“不！“楚星河驚恐地看著星核脫離控制，環繞著古琴旋轉，“這不可能...“

“你還不明白嗎？“林陌扶起奄奄一息的蘇璃，“蘇明玥當年自愿赴死，就是為了在所有星核中種下逆轉種子！“

楚星河如遭雷擊。趁他失神的瞬間，林陌將古琴塞給蘇璃：“彈《往生咒》！“

“可這是...“

“你姑姑留給你的記憶里有曲譜！快！“

蘇璃咬牙坐起，手指按上琴弦。令人驚訝的是，她根本不需要思考——手指自動撥動出玄妙旋律。隨著琴音流淌，六顆星核開始解體，釋放出無數光點。

楚星河終于回過神來：“休想！“他雙手結印，整個祭壇開始下沉，“既然無法復活明玥，那就讓整個世界陪葬！“

天井中的月光突然變成血色。林陌抬頭，只見夜空中的月亮正被陰影緩緩吞噬——第七次月蝕開始了！

“來不及了...“蘇璃的琴音越來越弱，“還差一根弦...“

林陌這才發現新生部分的第七弦尚未成形，只是道虛影。而祭壇下的血池已開始沸騰，天井邊緣出現空間裂縫——天門正在開啟！

“需要...弦...“蘇璃突然看向自己右臂的紫弦印記。

林陌立刻明白她的意圖：“不！還有其他辦法...“

“沒時間了?！疤K璃微笑，“記得嗎？我生來就是...琴弦...“

她猛地扯下右臂皮膚上的紫弦，鮮血噴涌中將其按在琴上。弦身自動延伸，與琴兩端連接。當完整的第七弦歸位時，整張九霄環佩爆發出耀眼光芒。

《往生咒》最終章奏響。音波如有實質地托起六顆星核分解出的光點，在天井中組成巨大陣圖。血月之光被陣圖過濾，竟化作純凈銀輝灑落。

“不！我的天門！“楚星河瘋魔般沖向蘇璃，卻被林陌攔住。

黑甲與星芒在祭壇上激烈碰撞。林陌每一擊都帶著琴音共振，而楚星河的功法卻開始紊亂——星核的反噬開始了。

“為什么？！“楚星河七竅流血地咆哮，“明玥明明愛我...“

“所以她選擇拯救蒼生，而非成全你的瘋狂?！傲帜耙挥浭值杜谒屎?，“這才是蘇明玥！“

楚星河跪倒在地。此時天井中的陣圖已完成，開始反向旋轉。血月被凈化回銀白，空間裂縫逐漸彌合。但蘇璃也到了極限——她彈琴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生命隨著每個音符流逝。

“堅持住！“林陌想沖向她，卻被垂死的楚星河抱住雙腿。

“一起...下地獄吧...“楚星河獰笑著引爆丹田。

就在自爆靈光吞沒祭壇的剎那，一道黑影突然從琴中沖出——是“魔尊“師兄！他接管了林陌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抱起蘇璃躍向安全處，同時將真正的林陌推向楚星河：

“師弟...救該救的人...“

林陌瞬間明白他的意圖。借著這一推之力，他撲到蘇璃身邊，而“魔尊“則抱著楚星河躍入正在閉合的天門裂縫。

“師兄??！“楚星河最后的慘叫回蕩在夜空。

月蝕結束的瞬間，天門徹底關閉。祭壇上一片死寂，只有蘇璃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林陌顫抖著抱起她，發現紫弦離體后，她心口的星圖變成了普通傷痕。但更嚴重的是失血過多——她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堅持住...我帶你找大夫...“

蘇璃虛弱地搖頭，從懷中掏出個小布包：“早就...準備好了...“里面是各種藥材，“幫我...敷藥...“

林陌手忙腳亂地按她指示處理傷口。當最后一道傷口包扎完畢時，朝陽正好升起，第一縷陽光穿過天井，照在殘缺的九霄環佩上。

琴身中央，那根紫弦依然完好，在晨風中微微顫動。

......

一個月后，玄天閣舊址。

林陌站在新修葺的藏經閣前，望著工匠們修復最后一塊匾額。天劍峰一戰后，他失去了所有修為——逆轉星核耗盡了九霄環佩的力量，也帶走了他體內的琴弦。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遺憾。

“閣主！“一個小道士跑來，“山下來了好多求醫的人，說是找蘇長老...“

“告訴他們蘇長老云游去了?！傲帜拔⑿Γ跋劝才抛∠掳??！?/p>

小道士領命而去。林陌轉身走進藏經閣，在最新修復的書架前駐足。那里擺著個木盒，盒中是蘇璃留下的紫弦——她三日前不告而別，只留下這根弦和一張字條：

“去找真正的第七弦?！?/p>

微風拂過窗欞，吹動盒旁的發帶。林陌拾起發帶，突然發現上面用極小的字繡著一行詩：

“弦斷有人續，人去必復歸。“

遠處山巔，隱約傳來清越的琴音。林陌瞇起眼，似乎看見個白衣身影坐在懸崖邊，膝上橫著一張紫弦古琴...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