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弦歌 第五章 星痕藥鋪

星形鏢襲來的剎那，林陌體內琴弦自動震顫。時間仿佛被拉長，他清晰看到飛鏢旋轉的軌跡，以及鏢身上刻著的微型符陣。

“蹲下！“

他拽著蘇璃撲向路邊餛飩攤。木桌被飛鏢擊中，瞬間腐蝕成一灘黑水。滾燙的湯鍋翻倒，蒸騰的熱氣暫時遮蔽了追擊者的視線。

“東南方屋頂兩個，街尾一個，還有兩個在——“林陌的感知異常清晰，但話未說完就被蘇璃打斷。

“知道位置有什么用？你現在能撥響幾根弦？“她飛快地從腰間皮囊抓出把紫色粉末，拍在林陌掌心，“用音波擴散這個！“

五個星隕閣修士已呈合圍之勢。為首者手持羅盤，面具下的聲音冰冷機械：“紫弦女活捉，男的死活不論。“

林陌捏緊粉末，嘗試調動體內最粗的那根琴弦。魔尊的嗤笑在腦海回蕩：“用我教你的方式運轉靈力...“

“閉嘴！“他在心中怒吼，轉而回憶蛟龍考驗時的感覺。掌心十四道藍紋逐一亮起，紫色粉末懸浮成霧。當第一聲音波蕩開時，紫霧呈環狀爆發，瞬間籠罩半條街道。

慘叫聲立刻從霧中傳來。一個星隕閣修士踉蹌沖出，裸露的皮膚上布滿血泡。但他的同伴更快——三道星芒穿透霧氣，直取林陌咽喉。

“叮！叮！叮！“

蘇璃的銀針精準攔截。她右臂紫弦完全顯現，七根銀針在空氣中排列成北斗狀：“走！前面第三個巷口右轉！“

林陌跟上她的步伐，身后傳來建筑物倒塌的轟鳴。回頭瞥見紫霧籠罩處，石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

“那是什么毒？“

“改良版蛇藤粉。“蘇璃聲音發緊，“但對金丹期效果有限。“

拐過三個彎后，一家掛著“星痕藥鋪“匾額的小店出現在陋巷深處。店鋪門窗緊閉，檐下懸著的青銅鈴鐺銹跡斑斑。

蘇璃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從發間取下一根銀釵，在地上畫了個奇異符號。片刻后，店門吱呀開啟條縫，傳出蒼老的聲音：

“何人來求星髓草？“

“玄霧山巔月當歸。“蘇璃對答如流。

門縫略開大些：“幾時開花？“

“永不開花，只結星痕。“

暗語對完，店門完全打開。個佝僂老者提著燈籠探出頭，渾濁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尤其在林陌染血的胸口停留許久：“進來吧，傷患走側門。“

藥鋪內光線昏暗，數百個抽屜柜從地面直壘到房梁。老者——蘇璃所謂的師叔——點燃一盞油燈，昏黃燈光下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

“三年零四個月沒見你了，小璃。“老者聲音沙啞如磨砂，“上次見時，你師父剛...“

“溫師叔，這位朋友中了蝕靈毒。“蘇璃生硬地打斷，扶著林陌坐到診臺上，“需要龍息草和青霜石配藥。“

老者瞇起眼：“龍息草去年就絕跡了。“他突然抓住林陌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琴弦紋路，“這位小友倒是稀奇，毫無修為卻能引動道器共鳴。“

林陌本能想抽回手，卻發現老者枯枝般的手指紋絲不動。更詭異的是，體內琴弦對此人毫無反應，仿佛...

“你身上有星隕閣的禁靈符。“蘇璃突然道，銀針已抵在老者喉結，“藥鋪西南角的抽屜里，藏著三張新鮮的血蹤符。“

店內空氣瞬間凝固。老者緩緩咧嘴，露出僅剩的三顆黃牙：“小璃長大了啊。“

林陌這才注意到藥柜的排列暗合星圖，而西南角正是天狼星位。老者突然吹熄油燈，黑暗中有機關轉動聲響起。

“趴下！“

蘇璃撲倒林陌的瞬間，無數銀針從墻壁暗格射出。老者怪笑著后退，身形沒入突然打開的暗門：“星隕閣給的價錢，可比玄天閣的舊情值錢多了！“

林陌胸口傷口再度崩裂，卻強撐著抓起藥碾砸向油燈位置。銅器撞擊聲中，他聽見暗門關閉的滑動聲。

“別追！“蘇璃按住他，“這鋪子到處都是機關。“

她從袖中抖出顆夜明珠，冷光照亮四面墻上的藥柜——每個抽屜把手都雕刻成不同的毒蟲形態。林陌突然發現東北角有個蟾蜍把手的抽屜微微發光，與他體內的某根琴弦產生共鳴。

“那里...“他指向那個抽屜。

蘇璃用銀針試探著拉開，里面竟是個暗格，放著本皮面賬簿。翻開第一頁，赫然是幅青州城地下暗道圖，其中三條用朱砂標出，終點都在城墻外。

“溫師叔...不，溫老狗果然在為星隕閣做事。“蘇璃手指順著一條暗道滑動，“這是走私靈材的路線。等等——“她突然停在某處，“這里標著'舊閣'？“

林陌湊近看時，突然頭痛欲裂。賬簿上的墨跡仿佛活了過來，扭曲成熟悉的建筑輪廓——那是三百年前的玄天閣布局！一些本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涌現：玉石鋪就的廣場、高聳入云的藏經閣、還有...地下深處的星髓池。

“你怎么了？“蘇璃察覺他狀態不對。

“這地方...“林陌按住太陽穴，“我好像見過三百年前的樣子...“

蘇璃眼神驟變，剛要追問，店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透過門縫可見一隊青衣衛兵正在挨家搜查，為首者手持的正是星隕閣羅盤。

“青州守軍被收買了。“蘇璃合上賬簿塞入懷中，“走暗道！“

她按動柜臺下隱蔽機關，藥柜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階梯。兩人剛進入，暗門便在頭頂閉合，徹底隔絕了外界光線。

黑暗中，林陌的琴弦紋路自動發亮，照亮潮濕的甬道。蘇璃走在前方，紫弦在手臂上如呼吸般明滅。

“你剛才說的'舊閣'...“林陌低聲問。

“玄天閣在青州城舊址。“蘇璃聲音帶著回音，“大災變前是外門駐地，現在應該只剩廢墟了。“

林陌正想追問，右手指甲突然傳來刺痛。低頭發現指甲正逐漸變黑，邊緣呈現出金屬光澤。魔尊的耳語適時響起：

“感覺到了嗎？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閉嘴！“林陌在心底厲喝，卻無法阻止黑色向指節蔓延。

蘇璃突然停下腳步：“有血腥味。“

轉過拐角，駭人場景映入眼簾——溫老狗的尸體橫陳在暗道中央，胸口被利爪貫穿。但更詭異的是，尸體周圍散落著幾片銀色鱗片，在琴弦藍光下泛著冷芒。

“蛟龍鱗？“林陌蹲身查看，“墜星湖那條？“

蘇璃搖頭：“顏色不對，這條蛟龍鱗片帶金紋。“她突然倒吸冷氣，“是守護玄天閣護山大陣的'金紋蛟'！難道...“

地面突然震動，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林陌敏銳地感知到某種龐大能量正在青州城上空匯聚。

“護城大陣啟動了。“蘇璃臉色煞白，“星隕閣要封鎖全城！“

兩人加速向前奔去。暗道越來越窄，最后只能匍匐爬行。林陌的黑色指甲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清晰劃痕，巖石如同豆腐般被輕易切開。

終于見到前方微光時，蘇璃卻猛地剎住。出口處懸著張幾乎透明的蛛網，網上粘著幾只發光的蟲尸。

“星隕閣的'天羅絲'。“她咬牙道，“碰觸即會引發警報。“

林陌凝視蛛網，發現網格結構竟與體內某根琴弦的振動頻率吻合。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黑色指甲輕輕劃過——

蛛網無聲斷裂，化作光點消散。

蘇璃震驚地看著他的手：“你...“

“不是我控制的。“林陌急忙解釋，但話未說完，整個暗道突然劇烈搖晃。上方傳來建筑物倒塌的巨響，塵土簌簌落下。

“快出去！他們要毀道滅跡！“

爬出暗道的瞬間，林陌被刺目的陽光晃花了眼。等視野恢復時，發現自己站在城郊荒廢的采石場，身后暗道入口已被塌方的巨石封死。

遠處，青州城上空籠罩著半球形光幕，無數符文在幕壁上流轉。更可怕的是，光幕內升起七道星光，正以某種陣法軌跡搜索全城。

“七星鎖靈陣。“蘇璃聲音發顫，“星隕閣這是要把整個青州城翻過來...“

林陌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黑色已經蔓延到手腕。魔尊的笑聲在顱內回蕩：“看啊，他們多重視你...“

突然，采石場深處的陰影里傳來枯葉摩擦般的聲響。一個披著破麻布的身影緩緩走出，手中竹杖點地時發出金屬碰撞聲。

“老朽等了三年...“來人掀開兜帽，露出張被火燒毀的臉，“終于等到九霄環佩重現人間。“

蘇璃的銀針瞬間在手：“你是誰？“

“玄天閣藏經閣執事，道號殘卷。“老人獨眼中閃爍著異樣光彩，“當然，現在只是星隕閣通緝榜上的'疤臉丐'。“

他竹杖輕敲地面，采石場巖壁上突然浮現出無數發光的古篆——正是林陌在墜星湖底見過的文字！

“不過最重要的是...“老人獨眼直視林陌，“我是三百年前，親眼見證玄天閣覆滅的幸存者。“

巖壁文字突然飛旋而起，在林陌周圍形成光環。老人嘶啞的聲音在光芒中回蕩：

“歡迎回家，閣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