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家屬院大門外的一輛黑色轎車里,王鐵柱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他帶著人循著那歪扭的箭頭追出去幾公里,才發現是個死胡同,地上除了那根發帶,再無任何蹤跡。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那個臭丫頭給耍了!
“柱子哥,現在怎么辦?這都快天亮了,再找不到人,林家那邊……”一個小弟畏畏縮縮地問。
“閉嘴!”王鐵柱煩躁地吼道,“她身無分文,能跑到哪里去?”
“火車站附近,能讓她進去取暖過夜的地方就那么幾個,給我查!”
“尤其是這個軍區大院,最高檔、守衛也最嚴,她一個外人雖然理論上不可能進去,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必須盯緊了!”
而在二樓的客房里,林晚照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到了窗邊,她撩開厚重的窗簾一角,借著夜色朝外望去。
果然,遠處的大門外,有幾點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旁邊還停著一輛車,輪廓隱約可見。
來得可真快!林晚照暗自咬了咬牙,他們就像聞到味兒的幾條狗,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蹤跡。
她逃婚時翻出了原主身上帶著一張存折,但沒想到剛出火車站就被凍結了,林家的勢力遠比她想象的要大。
現在,她不僅要躲避追捕,還要想辦法反擊。
而這個宅子的主人,自己的前任未婚夫顧淮越,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必須留下來,至少在找到反擊的機會之前,必須留在這個男人身邊。
另一邊,顧淮越的書房里,燈光依舊亮著。
他剛掛斷了陳副官的電話。
“報告首長,查了。今晚南城火車站附近確實沒什么異常,失蹤人口報備里也沒有符合特征的?!?/p>
“不過……林家那邊,來消息了,說是家中小姐林晚照離家出走,訂婚儀式延緩,希望您不要怪罪?!?/p>
電話那頭的陳副官語氣頓了頓,“林家還給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和您帶回來的那位……有七分相似?!?/p>
顧淮越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幾聲”篤篤篤”的聲響。
林家,那個盤踞在南城,改革前靠著灰色產業起家,近年來拼命想洗白上岸的林家。
他們不知道游說了老爺子多久,才巴結上了自己。
但現在又鬧出逃婚這一說,有點意思。
原來是自己的“未婚妻”啊,難怪明明看起來一身狼狽、滿口謊言,但指甲還是很干凈,身上也有淡淡的香皂味,一點也不像個出來尋親的農村姑娘。
不過……不是說妹妹林婉婉嫁過來嗎,怎么變成了姐姐林晚照。
林晚照眼睛溜溜打轉的樣子浮現在腦海里。
顧淮越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眼眸里竟然閃過一絲玩味。
一個敢從自己婚事上逃出來的女人……有點意思。
“知道了,”他淡淡地吩咐,“繼續盯著,有任何動靜隨時向我匯報。”
“另外,把大院門口那幾只蒼蠅處理干凈,別讓他們打擾‘小客人’休息?!?/p>
“是!”
嘟的一聲掛斷電話,顧淮越起身走到窗邊,目光精準地投向林晚照所在的客房方向。
那里的燈已經熄滅了,一片黑暗,里面的人似乎已經安然入睡。
可他知道,她肯定沒睡。
這個突然闖入他世界的女人,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他本該將這個麻煩的女人立刻送走,撇清關系,免得帶來更多的麻煩。
但他沒有。
或許是因為她倒在他面前時那份脆弱的倔強,或許……是她那雙在絕境中依舊明亮的眼睛,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夢中的某個人。
顧淮越的眼神暗了暗。
無論如何,游戲才剛剛開始。
他倒要看看,這只看似柔弱,實則爪牙鋒利的小野貓,究竟想做什么?
而他,不介意暫時充當她的“避風港”,只要她能付出相應的“代價”。
……
第二天,林晚照醒來的時候,窗外正飄著細雪,灰白的天色映在玻璃上,像一層薄紗輕輕蒙住了視線。
她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的突然襲擊讓她記憶有些混亂,但腦海中依舊清晰地浮現出那個冷峻男人的眼神——顧淮越。
她坐起身,環顧四周。
房間布置簡潔卻干凈,墻上掛著幾幅軍事地圖,床頭柜上放著一把軍刀,旁邊還有一本翻得有些破舊的《孫子兵法》。
她心頭一緊,這地方可不像招待客人的客房,干凈得倒像是……監獄。
林晚照穿好衣服,走到門口試著推了推門。
奇怪?!
門竟然從外面反鎖了。
她又走向窗戶,推開一看,果然被鐵欄封死,樓下是戒備森嚴的軍區大院,連一只麻雀都飛不進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而是要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和這個男人的真實意圖。
“你醒了。”
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一絲低沉和壓迫感。
林晚照猛地回頭,看到顧淮越已經站在門口,一身便裝讓他少了些殺伐之氣,多了幾分冷峻的英挺。
他身上還有清晨訓練后的汗水味,眼神卻銳利如刀。
“顧……隊長?!绷滞碚障乱庾R地后退了一步。
“對了,你昨天說你是孤兒?”
他語氣平靜,眼里帶著幾分笑意,但神色卻透著不容置疑。
林晚照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是的,聽說軍區這邊有招工的機會,我來試試看?!?/p>
顧淮越沉默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試?你以為這里是菜市場,想來就來?”
林晚照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我只是個無依無靠的人……真的,沒別的意思?!?/p>
顧淮越沒有再追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前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好休息,你暫時走不了,這里有人會照顧你?!?/p>
門再次被關上,腳步聲遠去,林晚照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完了。
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難道顧淮越已經發現自己就是逃了婚的林晚照了嗎?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姑娘,是我,李嬸?!币粋€熟悉的聲音傳來,隨后門被打開,李嬸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姜湯走了進來。
“哎呀,這天氣可真冷,我給你熬了點姜湯暖身子。”李嬸一邊說著,一邊將碗放在桌上,臉上堆滿了笑容。
林晚照感激地看著她,“謝謝李嬸?!?/p>
“別客氣,小顧平時可是很少讓人進這宅子的?!崩顙疬呎f邊收拾桌上的空碗,“你啊,也算是有福氣?!?/p>
林晚照順勢問:“李嬸,我能問問顧隊長的生活習慣嗎?我想……如果有機會工作,也好適應。”
李嬸一聽,立刻來了勁頭:“哎喲,你還真打算在這兒待下去啊?行吧,我知道的倒是不少。小顧這個人哪,作息特別規律,每天早上五點雷打不動出門跑步、練槍,中午回來吃個飯,下午又是訓練,晚上嘛,有時候看書,有時候去馬場騎馬?!?/p>
林晚照默默記下這些信息,心中盤算:一個作息如此規律、生活極其自律的男人,必定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
而他把她留在身邊,絕非偶然。
她低聲說道:“聽上去真是個很嚴格的人。”
“可不是嘛!”李嬸點頭,“不過他對底下人倒是不錯,特別是那些老部下。就是有點冷,平時不愛說話?!?/p>
林晚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李嬸走后,房間里再度安靜下來。
窗外的雪還在下,風刮得樹枝沙沙作響。
林晚照坐在床邊,盯著天花板出神。
她必須想辦法脫身,但在此之前,得先摸清這個男人的心思。
夜幕漸漸降臨,房間里只剩下一盞昏黃的小燈。
林晚照靠在窗邊,望著外面漆黑的庭院,思緒萬千。
突然,一聲細微的鳴叫從窗外傳來,她本能地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你看見了嗎,有個男的朝著這個新來的女的房間走過去了?!?/p>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新來的這個女的什么來頭?我頭一次在這個房子見到年輕女孩?!?/p>
林晚照心頭一震,迅速看向窗外。
兩只鳥正停在窗臺上,嘰嘰喳喳地對話。
它們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震驚,輕輕地眨了眨眼,然后展開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林晚照的心跳加快,手指緊緊攥住衣角。
有人要在靠近她的房間?
她不知道是誰,但她明白一件事——在這個看似安全的高干宅邸里,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麻雀的話如一根細針,刺進了林晚照的心頭。
她迅速冷靜下來,將隨身藏在衣角里的小筆記本塞進被褥夾層——那上面記著她對顧淮越作息、軍區布局。
房間里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光線微弱,勉強映出床邊的影子。
她換上李嬸送來的舊布衣,那是典型的軍屬家庭常用的粗布棉襖,既不顯眼,也不易引人懷疑。
她輕輕躺下,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節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已經熟睡。
窗外風聲漸大,樹枝被雪壓得吱呀作響,仿佛整座宅邸都被困在這片沉寂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是凌晨一點左右,門鎖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林晚照屏住呼吸,眼皮微微顫動,余光瞥見一道黑影閃入房中。
來人動作極其謹慎,腳步輕盈無聲,但林晚照還是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這不是李嬸,也不是普通女工,而是訓練有素的人。
陳副官。
顧淮越最信任的下屬之一。
他緩步走到床邊,目光掃過她的臉龐,在床上翻了兩頁書,又檢查了一下柜子和桌上的物品。
他的手停在被褥邊緣時,林晚照心跳驟然加快。
但她依舊保持均勻呼吸,仿佛真的沉浸在夢鄉。
片刻后,陳副官收回手,轉身離開,關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林晚照等了足足十分鐘,才緩緩睜開眼。
她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盯著天花板,思索剛才那一幕。
顧淮越,果真不是簡單放她進來做“招工”的。
他在試探她,也在監視她。
但她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林晚照早早就醒了。
她站在窗前,望著院內整齊劃一的樹木和遠處晨跑的身影,心中已有打算。
她不能坐以待斃。
趁著李嬸來送熱水的時候,她主動開口:“李嬸,我想去院子里曬曬太陽,行嗎?”
李嬸笑著點頭:“當然可以,這宅子清靜,多走走也好?!?/p>
走出房門那一刻,寒意撲面而來,林晚照卻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故意繞到后院,正巧看到顧淮越從馬場回來,一身騎裝沾了些泥土,肩上還掛著一條韁繩。
她迎上去,語氣平靜而真誠:“將軍,我能做點什么報答您?”
顧淮越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而莫測。
“你會做飯嗎?”他淡淡地問。
林晚照點頭,心下卻是微怔。
這是她沒想到的方向。
“會?!彼卮鸬酶纱嗬?。
“那就去廚房幫李嬸吧。”
話音落下,顧淮越便轉身離去,留下林晚照一人站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頭浮現出一絲異樣的情緒。
這個男人,太懂人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
林晚照不僅會做飯,還會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悄然贏得人心。
而她,也早已準備好了。
廚房的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
熱氣撲面而來,鍋碗瓢盆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燉肉的香氣。
林晚照走進去,卷起袖子,指尖輕輕搭在案板上的土豆上,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所有人都記住,這個“柔弱無依”的女人,其實,很不簡單。
下一刻,刀起刀落,動作干凈利落,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廚房里,一片安靜。
只有菜刀與案板碰撞的聲音,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