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聯大軍在黑霧中節節敗退的同時,云澈四人正像壁虎般貼著望樓的石壁潛行。這座九層塔樓通體由黑石砌成,每一塊磚石都刻著細小的魔紋,怨氣順著紋路緩緩流淌,在墻面上凝成一層黏膩的黑膜。云澈運轉凝元初期的黑暗靈力,將四人的氣息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腳下的玄鐵靴底貼著特制的防滑符,踩在濕滑的石壁上悄無聲息。
“第五層了。”云澈側頭看了眼身旁的林溪月,她的流霜劍正微微震顫,劍身上凝結著細密的冰粒——這是靈力感知到強烈惡意時的反應。沈硯握緊了腰間的長刀,刀鞘與石壁摩擦發出幾不可聞的輕響,他聚氣六階的靈力在體內蓄勢待發,額角滲出的細汗剛冒出來就被寒氣凍成了霜。蘇云背著半滿的藥簍,鍛體九階的體魄讓她在垂直的石壁上行動自如,手指偶爾會觸碰到那些魔紋,每次都像被針扎似的迅速縮回。
“按布防圖所示,陣眼應該在頂層。”云澈從懷中摸出那張泛黃的羊皮紙,借著石縫中透進的微光快速掃過,“但上面至少有三名凝元境修士守著,而且……”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溪月顫抖的劍身上,“你感覺到了嗎?”
林溪月的指尖撫過流霜劍的劍脊,聚氣九階的靈力順著劍身蔓延開,那些冰粒忽然劇烈跳動起來:“是熟悉的氣息,很微弱,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壓住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清瑤師姐的靈力波動。”
“別管那么多!”沈硯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先上去再說!下面的廝殺越來越兇了,再晚就來不及了!”他能聽到谷內傳來的陣陣慘叫,那聲音像鞭子一樣抽在心上,讓他恨不得立刻沖進去殺個痛快。
云澈點頭,做了個“上”的手勢。四人繼續向上攀爬,剛翻過第五層的窗沿,就聽到樓梯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云澈迅速揮手,四人立刻貼緊墻角的陰影,黑暗靈力如墨汁般將他們裹住,連呼吸都變得極輕。
樓梯口出現了一個身著野山萍內門服飾的青年,他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望著谷內的廝殺。那人穿著月白道袍,腰間系著內門弟子的玉佩,身形挺拔,正是陸明遠。可他的道袍前襟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袖口撕裂了一大塊,露出的手腕上爬著幾條黑色的血管。
“陸明遠?”沈硯看到那張側臉,忍不住低呼出聲,聲音里滿是震驚。他們曾一起在野山萍的演武場練劍,陸明遠雖只是聚氣五階,卻素來溫和,最見不得恃強凌弱,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那青年緩緩轉過身,臉上的溫和早已消失殆盡。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瞳孔幾乎變成了純黑色,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黑氣,隨著呼吸一漲一縮。“沈硯?”陸明遠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嘶啞得厲害,他抬起手,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身上泛著與他周身氣息同源的黑氣,“好久不見。”
“你怎么會在這里?”沈硯握緊長刀,聚氣六階的靈力開始運轉,“這些是不是李青山逼你的?”
陸明遠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在空曠的樓層里回蕩:“逼我?李老給了我一條捷徑!他說,只要殺了你們,我就能成為內門第一,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仰!”他的目光掃過云澈三人,落在林溪月身上時,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卻很快被黑氣淹沒,“林師姐,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們擋了我的路。”
“你被控制了!”林溪月的流霜劍“噌”地出鞘,聚氣九階的靈力讓劍身上的冰粒瞬間化作寒氣,“明遠,醒醒!我是溪月啊!我們一起參加過入門考核,你忘了嗎?”
“醒?”陸明遠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狂笑一聲,“我現在清醒得很!”他猛地揮劍刺向林溪月,劍招狠辣刁鉆,直取心口,完全沒有了昔日同門切磋時的留手,黑氣順著劍刃流淌,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殘影。
林溪月急忙橫劍格擋,流霜劍的寒氣與劍上的黑氣碰撞,發出滋滋的響聲,激起一片白蒙蒙的霧氣。“我會救你出來的!”她咬著牙,手腕翻轉,劍刃帶著寒氣削向陸明遠的手腕,只想奪下他的劍,卻不想傷他。
“別戀戰!”云澈對沈硯使了個眼色,“你纏住他,我們去頂層!”
沈硯立刻會意,長刀出鞘,帶著聚氣六階的靈力劈向陸明遠的側腰:“陸明遠,你的對手是我!”他的刀招大開大合,刻意避開要害,只求纏住對方。
陸明遠反手一劍格開長刀,黑氣與刀芒碰撞,震得沈硯手臂發麻。“不自量力!”陸明遠冷笑,身形忽然變得飄忽,劍招越發詭異,竟隱隱有了幾分魔修的路數。沈硯雖比他高一個境界,卻處處受制——他不敢下殺手,每一次攻擊都要留三分力,生怕傷到昔日同門,而陸明遠卻招招致命,完全沒有顧忌。不過十招,沈硯就被逼得連連后退,左肋被劍風掃中,頓時火辣辣地疼。
“快走!”沈硯怒吼著揮刀逼退陸明遠,給云澈三人爭取時間。
云澈不再猶豫,對林溪月和蘇云點頭,三人借著沈硯與陸明遠纏斗的掩護,迅速沖上樓梯。頂層的門虛掩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怨氣從門縫里鉆出來,幾乎讓人窒息。
林溪月推開門,三人立刻屏住了呼吸。頂層空蕩蕩的,只有中央矗立著一根兩人合抱的黑色石柱,柱身上刻滿了扭曲的魔紋,無數張模糊的人臉在魔紋間游走,發出凄厲的嘶吼——那是被陣法困住的生魂。石柱頂端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珠子,正源源不斷地吸收著生魂的怨氣,再轉化成黑霧輸送到谷中。
石柱旁站著兩個人。左邊是個身材壯實的少年,穿著野山萍外門的灰色短打,手里握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正是石磊(鍛體五層)。他雙目赤紅,臉上的肌肉扭曲著,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死死盯著門口的三人,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右邊站著的是楚清瑤(聚氣五階)。她穿著內門弟子的淺紫長裙,裙擺上沾著幾塊暗紅色的血跡,原本靈動的眼睛此刻一片死寂,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她的雙手結著復雜的法印,指尖不斷有黑色的靈力注入石柱,維持著陣法的運轉。聽到開門聲,她連頭都沒有回,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清瑤!”林溪月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臟像被狠狠攥住,流霜劍險些脫手。她想起三個月前,楚清瑤還在演武場教她辨認靈草,說等她晉升內門,就把自己最寶貝的那株清心蓮送給她。可現在,那個溫柔愛笑的師姐,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楚清瑤沒有任何回應。她的法印忽然一變,一道黑色的靈力從指尖射出,像毒蛇般纏向云澈。那道靈力上帶著濃郁的怨氣,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凍結了。
“小心!”林溪月急忙揮劍,流霜劍的寒氣撞上黑色靈力,將其凍結成冰雕。可冰雕剛落地就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黑針,射向三人。
蘇云反應極快,從藥簍里掏出一張防御符拍在胸前,同時將云澈和林溪月往身后拉。黑針扎在符紙形成的光罩上,發出噼啪的響聲,卻沒能穿透。“他被陣法控制了心神,現在就是個傀儡!”蘇云的聲音帶著急意,“溪月姐,別想著喚醒她,先破陣!”
石磊見黑針沒能傷到三人,嘶吼著撲了上來。他的動作不算快,卻充滿了悍不畏死的氣勢,銹劍胡亂揮舞,帶著破風之聲砍向云澈。鍛體五層的力量加上怨氣的加持,讓他的每一擊都帶著驚人的沖擊力。
“我來對付他!”蘇云將藥簍往地上一放,活動了一下手腕。鍛體九階的體魄讓她有足夠的自信應付石磊,她側身避開銹劍,一拳砸向石磊的肋下。她的拳頭看似普通,卻帶著剛猛的靈力,砸在石磊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石磊悶哼一聲,卻像感覺不到疼痛,反手一劍刺向蘇云的小腹。蘇云急忙后跳,躲開這陰狠的一劍,眉頭緊鎖——這家伙被怨氣強化過,尋常的攻擊根本起不到作用。
另一邊,楚清瑤的攻擊越來越密集。她的聚氣五階靈力在陣法的加持下變得異常詭異,黑色的法印如同潮水般涌出,有的化作藤蔓纏繞,有的化作利刃劈砍,還有的化作鬼臉嘶吼,試圖干擾三人的心神。
林溪月的流霜劍舞成一片白光,將那些法印一一擋下。聚氣九階的靈力讓她在境界上占據優勢,可她始終無法狠下心腸——楚清瑤的招式里,還殘留著她們一起練過的“流云劍法”的影子,只是被魔氣扭曲得面目全非。每一次格擋,都像是在砍向過去的回憶,讓她心如刀絞。
“別分心!”云澈的聲音傳來,他正繞到石柱另一側,試圖找到破陣的關鍵。黑暗靈力在他指尖流轉,與石柱上的魔氣相互排斥,讓他每靠近一步都異常艱難。那些怨魂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嘶吼著撞向石柱,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漣漪,試圖將他震開。
“陣眼是那顆珠子!”云澈指著石柱頂端的黑色珠子,“蘇云,用你的爆炎符!”
蘇云聞言,立刻從藥簍里掏出一張黃符,靈力注入后,符紙化作一團火球射向石柱頂端。可火球還沒靠近,就被楚清瑤打出的一道黑氣纏住,瞬間熄滅。
“她在維持陣法,必須先阻止她!”林溪月咬了咬牙,流霜劍忽然轉向,不再格擋法印,而是帶著寒氣直刺楚清瑤的手腕——她想廢掉楚清瑤施法的能力。
楚清瑤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身體微微一側,避開了要害,卻被劍氣掃中了手臂。一道血痕出現在她的衣袖上,黑色的血液緩緩滲出。她低頭看了看傷口,空洞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微光,動作有了瞬間的停滯。
“就是現在!”云澈抓住這個機會,將三枚破陣符同時擲向黑色珠子。黃符穿過怨魂的阻礙,精準地貼在珠子上,金色的符文瞬間亮起,與黑色的珠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嗡——”
珠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表面的黑氣劇烈翻滾,像是在抗拒符文的力量。石柱上的魔紋開始閃爍不定,怨魂的嘶吼變得更加凄厲。楚清瑤猛地抬頭,空洞的眼中忽然布滿血絲,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雙手結出一個極其復雜的法印,不顧一切地拍向石柱。
石磊也像瘋了一樣,放棄蘇云,轉而撲向云澈,銹劍帶著黑色的怨氣,直取他的后心。
一場決定黑風谷命運的較量,在這望樓頂層,進入了最兇險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