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離噬靈尊殘影咽喉尚有三寸,陸淵卻猛地收手。
不是退,是停。
十二條法則長河在他背后轟然倒卷,如百川歸海,盡數灌入識海深處。劍骨裂痕不再是傷口,而是漩渦,吞噬著自身威勢,只為點燃那一盞不該亮的燈——時繭。
天穹裂開一道金線。
不似雷,不似光,倒像是有人用尺子在天地間劃下刻度。金線垂落,化作鎖鏈,一環扣一環,纏上戰場四極。每落下一寸,陸淵體內便有一條法則長河泛起銹斑,像是被無形之火灼燒,法則之力正被一點點剝離。
“三日。”
聲音自九天之上落下,無口無面,卻字字如釘,鑿進時空:“悖道者,當誅于三日之終。”
陸淵站在原地,肩上的九厄劍微微震顫。他沒抬頭,只是緩緩抬起右手,指尖點向眉心。
時繭開啟。
不是預兆,不是幻影,而是既定的未來——已發生之事的殘響。
畫面一:夜未央立于星海盡頭,七情絲線寸斷,元神如沙般從指尖滑落,風一吹,便散了。時間標注:第二日午時。
畫面二:葉孤鴻的葬劍魂在虛空中崩解,灰燼未落,已被時空亂流卷走。時間標注:第二日未時。
畫面三:他自己,跪在焦土之上,天道鎖貫穿心口,血不外流,反被吸入鎖鏈,化作金色符文,銘刻于天律碑。時間標注:第三日黃昏。
三重死亡,清晰如刻。
陸淵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譏笑,而是真真切切,笑出了聲。他一邊笑,一邊將左眼一劃,血珠墜入時繭核心,像是往火堆里潑了壺油。
“有意思。”他抹了把臉,血混著汗,在下巴滴成一線,“你說三日,可我怎么覺得……太陽根本沒動?”
戰場中央的日晷,指針凝固在辰時三刻。
第一日,辰時。
可未來畫面里,夜未央消散在第二日午時——時間,對不上。
陸淵猛然抬頭,眼中銀河紋路瘋狂旋轉,七顆星芒逆向排列,竟在瞳孔深處拼出一道符線。他以劍骨為筆,以血為墨,在虛空中劃下推演軌跡。
“若你定的三日是真,那戰場日晷為何不動?”
“若日晷不動是真,那未來畫面為何有刻度?”
“若兩者皆真,那時間本身,就是個被篡改的局。”
他忽然大笑,笑聲震得法則長河嗡鳴:“老東西,你怕不是連自己定的規矩都管不住了吧?”
話音未落,時繭再度浮現,三重死亡畫面重播。
陸淵盯著夜未央消散的那一幀,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畫面中,他本該向前。
他再退一步,畫面修正,未來中的他也跟著后退。
“哈!”他猛地收劍,劍尖朝右。
畫面中,他卻斬向左。
第三次,他原地不動,閉眼。
未來畫面卻顯示他已出劍。
“破綻!”他睜開眼,瞳孔燃起赤火,“你不是預知未來,你是在……制造未來!”
他猛然將七情星芒殘光盡數抽出,不是用來照亮前路,而是塞進時繭核心——不是看,是改。
他故意做與預言相反的動作。
他不出劍,偏收劍。
他不前進,偏后退。
他不抬頭,偏低頭。
第三次違逆,時繭轟然崩裂。
碎片飛濺中,一道不屬于此界的符號浮現——一柄無鋒之劍,插在荒原,劍柄纏著染血布條,紋路與他肩上九厄劍的裹布一模一樣。
陸淵瞳孔一縮。
可他沒時間細想。天道鎖鏈已攀至脖頸,金光如火,灼得他皮肉焦裂。法則長河斷裂三道,七情星芒黯淡如殘燭。
“悖道者。”天道之聲再臨,冰冷如鐵,“你改不了命。”
陸淵喘著粗氣,肩頭滲血,卻咧嘴一笑:“命?你連時間都擰成麻花,還好意思談命?”
他不再閃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任那天道鎖鏈巨刃當頭斬落。
劍刃入肩,血未濺,反被鎖鏈吸走,化作金紋。
劇痛襲來,他卻笑了:“疼,就是真的。”
他以左手握住貫穿肩頭的鎖鏈,指節發白,血順著手臂往下淌。他用右手,在虛空劃下一道逆符——不是符文,不是陣法,而是一句話:
“你說三日,可我已在第零日斬過你。”
話音落,九厄劍轟然出鞘。
不是斬人,不是斬陣,而是斬向“三日”這個概念本身。
劍光過處,時空裂開一道漆黑縫隙。
沒有聲音,沒有光,只有一片純粹的“無”。
可就在這“無”之中,隱約傳來一段童謠——荒腔走板,卻熟悉得讓人心顫。
陸淵的劍,沒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