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與家族的原罪 第23章：張管家的沉默

夕陽的余暉將花園里的老槐樹染成暖金色，樹葉在晚風里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光影。林舒瑤沿著鵝卵石小徑慢慢走著，指尖捏著那枚從照片上取下的細小紙屑——這是她下午整理照片時，從磨損的邊緣摳下來的，紙屑上還殘留著一點淡淡的暗紅色印記，像是干涸的血跡。

晚飯時的沉默還縈繞在她心頭。父親林正宏沒回家吃飯，蘇婉坐在餐桌對面，眼神躲閃，幾次想開口說什么，最終都只是默默給她夾菜。那盤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此刻在她嘴里卻沒了滋味，只剩下滿心的疑惑和不安。

走到花園角落的工具房附近，她看到張管家正蹲在花壇邊修剪月季。張管家穿著一件灰色的工裝外套，頭發比去年白了不少，背也微微有些駝，手里的剪刀在枝葉間靈活穿梭，動作熟練而專注。他跟著祖父幾十年，從林氏集團初創時就陪在祖父身邊，是林家最信任的人，也是當年所有事情的見證者——林舒瑤知道，要想找到真相，張管家或許是最后一塊關鍵的拼圖。

她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走過去，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張叔，這么晚了還在忙啊？這些月季花長得真好看，比去年開得還艷。”

張管家聽到聲音，修剪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眼角的皺紋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深刻。看到林舒瑤，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放下剪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小姐怎么過來了？晚飯吃好了嗎？剛才蘇姨還說，你沒吃多少東西。”

“吃好了，就是在房間待得有點悶，出來走走。”林舒瑤走到花壇邊，目光落在那些盛開的月季花上，手指輕輕拂過一片花瓣，“張叔，你跟著爺爺這么多年，肯定知道很多爺爺以前的事吧？我昨天整理爺爺的舊物，看到一張老照片，上面除了爺爺，還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爺爺從沒跟我提過這位朋友，你知道她是誰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張管家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原本溫和的眼神突然變得復雜，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了，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剪刀，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剪刀的金屬刃口在夕陽下閃著冷光，與他平時溫和的樣子判若兩人。

林舒瑤注意到他的變化，心里一緊，繼續說道：“照片是1998年7月拍的，背景是個舊工廠，我查了一下，好像是當年的興盛玩具廠。爺爺的日記里還提到了一個叫張蘭的人，說她在火災后不見了，張叔，你知道張蘭是誰嗎？那個孩子……后來去哪里了？”

“哐當”一聲，張管家手里的剪刀突然掉在草地上，金屬與石板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花園里格外刺耳。他沒有去撿剪刀，只是站在原地，低著頭，沉默地看著地面，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

林舒瑤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晚風拂過，帶來月季的清香，卻吹不散空氣中的凝重。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管家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才緩緩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悲涼和無奈，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小姐，老主人的事，少問為好。”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林舒瑤剛燃起的希望上。但她沒有放棄，繼續追問：“張叔，我不是想翻舊賬，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爺爺的日記里寫得不清不楚，爸爸和媽媽也不肯告訴我，你是爺爺最信任的人，肯定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你就告訴我吧，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張管家的目光落在林舒瑤的臉上，眼神復雜難辨，有心疼，有猶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剪刀，聲音低沉地說：“林家能有今天不容易，老主人當年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太多，也犧牲了太多。有些秘密，埋在地下比挖出來好，挖出來只會讓所有人都痛苦。”

“痛苦？”林舒瑤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分，“難道瞞著我就不痛苦嗎？我每天都在想，那個女人是誰，那個孩子是誰，我和他們到底有沒有關系！爺爺說他想保護我，可他這樣做，到底是在保護我，還是在欺騙我？”

張管家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像是沒想到林舒瑤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張了張嘴，嘴唇動了幾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決絕：“小姐，別再問了，我不能說。老主人臨終前叮囑過我，無論誰問起1998年的事，都不能透露半個字。我跟著老主人幾十年，不能違背他的囑托。”

“可是爺爺已經走了！”林舒瑤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聲音帶著哭腔，“他把所有秘密都帶走了，卻讓我們活在謊言里！張叔，你忍心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嗎？你忍心看著張蘭和那個孩子，就這么被遺忘嗎？”

張管家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卻依舊搖了搖頭：“小姐，我知道你委屈，可我真的不能說。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林家好。”

說完，他不再看林舒瑤，轉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工具籃，快步向管家房走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透著難以言說的沉重和疲憊，像是背負著二十多年的秘密，早已不堪重負。

林舒瑤站在原地，看著張管家的背影消失在管家房門口，眼淚不停地掉在花壇里。張管家的沉默，比父親的暴怒和母親的躲閃更讓她絕望——他明明知道所有真相，卻因為祖父的囑托，選擇了隱瞞。這也讓她更加確定，這個秘密牽扯著林家的根基，甚至可能關乎林家的生死存亡，所以所有人都在拼命掩蓋，哪怕付出欺騙和隱瞞的代價。

她蹲下身，撿起張管家掉在地上的剪刀，手指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金屬刃口。突然，她注意到剪刀的手柄處，刻著一個小小的“蘭”字——字跡很淺，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顯然是很多年前刻的。

“蘭？張蘭？”林舒瑤的心臟猛地一跳，難道這把剪刀是張蘭的？張管家為什么會有張蘭的東西？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無數個疑問再次涌上心頭，讓她更加混亂。她拿著剪刀，慢慢站起身，看向管家房的方向。她知道，張管家肯定還藏著更多線索，或許在他的房間里，能找到關于張蘭和那個孩子的信息。

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時候。張管家剛剛明確拒絕了她，若是現在去找他，只會讓他更加警惕，甚至銷毀所有線索。她只能等，等明天的生日宴結束，等蘇婉履行承諾告訴她真相，也等自己找到合適的機會，再從張管家那里尋找突破。

林舒瑤將剪刀放回花壇邊，轉身向主樓走去。夕陽已經落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花園里的路燈一盞盞亮起，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鵝卵石小徑，卻照不亮她心里的迷霧。

回到臥室后，林舒瑤打開書桌的暗格，拿出祖父的日記和那張半張照片。她翻到日記里提到張蘭的那一頁，看著祖父寫下的“蘭丫頭哭著來找我，說要把工廠賣給我，只求我能保住她父母和剛出生的孩子”，心里一陣酸澀。祖父當年或許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收購工廠，或許真的是為了保護張蘭和孩子，只是后來發生了什么，讓張蘭失聯，讓這個秘密被永遠掩埋？

她又拿起那張照片，看著照片里張蘭抱著嬰兒的樣子，突然注意到嬰兒襁褓的邊緣，除了繡著“林”字，還有一個極小的“婉”字——這個字藏在纏枝蓮花紋里，若不是用放大鏡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婉？蘇婉？”林舒瑤的心臟再次狂跳，母親的名字是“婉”，這個字為什么會繡在嬰兒的襁褓上？難道母親當年也參與了這件事？她和張蘭到底是什么關系？

這些新發現的線索，讓林舒瑤更加確定，明天的生日宴結束后，她必須盡快從蘇婉口中問出真相，也必須去市檔案館，找到當年的警方檔案。只有這樣，才能拼湊出1998年那個夏天的完整真相，才能弄清楚自己與張蘭、與那個嬰兒的關系，才能明白祖父、父親、母親和張管家，為什么都選擇了隱瞞。

她將照片和日記放回暗格，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空。月亮已經升起，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中，灑下清冷的月光。林舒瑤知道，明天將會是至關重要的一天，生日宴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句話，都可能藏著線索，而生日宴后的每一步，都可能讓她離真相更近一步。

她握緊拳頭，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無論真相多么殘酷，無論前方有多少阻礙，她都要堅持下去。她要知道自己是誰，要知道所有被掩埋的秘密，更要為張蘭和那個失蹤的嬰兒，討一個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