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挑眉,忽而蹲下身,與她平視,“既然你是揭了醫治皇后的金榜,其他事情朕管不著,你只需要告訴朕,皇后此次會無事嗎?”
“會!”摘月肯定點頭。
長孫皇后活多久,她還是心里有數的,
她抬起小手,肉乎乎的手指掐指亂算,信誓旦旦道:“我定會為長孫皇后祈福施法,與她生死與共!”。
李世民:……
讓他信一個四五歲的小童,這個難度有些大,不過摘月既然送上門了,就將他送到觀音婢身邊,給她解悶也行。
程知節見狀,插嘴道:“ 小娃,你剛才說的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別說你,出去隨便找個人,也能說這些,不足以證明你的身份。”
摘月聞言,仰頭打量對方,好奇道:“你是誰?”
程知節見狀,齜牙一笑:“你不是說自己能掐會算嗎?猜對了某的身份,某就信。”
李世民見狀,也興致滿滿道:“摘月,要不要試一試,猜對了,朕就不怪罪你了!”
“我又沒干壞事!”摘月慢吞吞地挪到對面的壯年男子跟前,繞著他轉了一圈,同時也沒忘自己的人設,小手慢慢掐算。
程知節乃是李世民的心腹愛將,齊魯東阿人士,身形長得那叫一個高大,壯的跟熊似的,形貌英武霸氣,一眼就知道是個武將。
如果讓摘月猜此人的職業,那跟吃飯一樣簡單,但是身份……李世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猛將,秦瓊、李靖、程咬金、尉遲恭……都是成名的武將,還都是他信任的家伙。
而且對方見她盯得仔細,故意將身上一些玉符都遮掩了,明顯給她增加難度。
旁邊的杜荷急的直跳腳,想要點提示,奈何被杜如晦給制住了,只能眼巴巴看著。
摘月尷尬地撓了撓頭,看來有時候不能知道太多,否則選擇太多,難為的還是自己。
程知節見她不吭聲,笑瞇瞇道:“小道士可猜出來了?”
李世民端起紫砂茶杯抿了一口,樂悠悠看戲。
“呃……這位將軍,你最近與尉遲恭將軍吵架沒有?”摘月決定隨便撞一下。
今日顯德殿內與李世民議事的肯定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剛剛她不小心瞅到旁邊那個短須文人的腰間令牌上寫著“房”字,對方估計是房玄齡,面前這個,程咬金……也就是程知節的可能性很大。
程知節面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詫,這孩子似乎猜出他的身份了。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他與尉遲恭都自認為是陛下座下最兇猛的虎將,關系確實不怎么好,當然其中也有他故意而為之,畢竟他與尉遲恭都是掌控軍權的大將,若是他們關系好了,陛下可能就睡不安穩了。
尉遲恭自負在玄武門事變中救了陛下,立下頭疼功勞,自負其功,居功自傲,現在的脾氣變得越發討厭了,他也確實在前兩日與之差點打起來。
“我與尉遲敬德乃是多年好友,互相推心置腹,怎么可能與他吵架!”程知節假裝不解,神情十分誠懇。
“哦?!闭碌瓚寺?,然后慢吞吞向他行了一禮,“程將軍,貧道對您是高山仰止,連綿不絕,希望咱們日后能多多來往。”
現場頓時針落可聞,沒等程知節開口,那邊杜荷興奮地蹦起來,“摘月,你算出來了!”
其他人:……
與其說是算出來的,感覺蒙的可能性更大。
有人提前對了答案,摘月的腰板自然挺的更直了,“程將軍不用害怕,世上沒人生而知之,我是猜的。師父臨走前告訴我,天機不可泄露,不能隨便推衍?!?/p>
李世民好奇:“為什么?”
摘月小手努力背在后面,搖頭嘆氣:“陛下,泄露天機,就要承受它的因果業力,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依據代價的不同,貧道受到的影響也不一樣?!?/p>
程知節見他說的頭頭是道,笑問道:“那剛剛你對陛下泄露了那么重要的事情,豈不是要被老天爺責備?”
杜荷也聽明白了,立馬緊張道:“摘月,你不會挨打吧?”
房玄齡、杜如晦好奇她如何說下去。
摘月擺擺手,面上淡定道:“我說的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上天就是責怪,也不會下重手,我才沒那么傻!”
房玄齡、杜如晦等人:……
李世民聽到這話,則是心情舒暢,唇角的弧度那是怎么都壓不住,他沒想到小家伙年歲雖小,但是嘴巴挺甜。
他不動聲色的調整坐姿,讓自己在小家伙面前的形象更加威儀一些。
房玄齡看的尷尬,低頭輕咳掩飾自己的情緒。
陛下啊,陛下!您身為帝王,怎能沉迷童言諂媚呢!
李世民挺起胸膛,佯裝謙虛道:“童言無忌,朕不會計較,上天也不會。”
摘月:……
程知節挑眉,“小道長說的話到有幾分道理?!?/p>
這孩子不僅聰慧,而且膽子頗大,說的頭頭是道,得虧他年紀小,若是年紀大些,即便是半大小子,陛下多半不會允許他如此糊弄。
李世民:“摘月,既然你揭了榜,念在你年歲尚淺的份上,只要你能讓皇后病情好轉,朕也會重賞?!?/p>
“……好吧!”摘月也沒奢望李世民聽她一頓亂說,就將她奉為上賓,她比較擔心自己說的太過,即使死不了,也會被關起來,目前階段,雙方先交流一下感情,提高信任度。
雖然沒尋到真神醫,不過被面前的小道童一頓亂說后,李世民心情愉快了不少,當即吩咐張阿難將人送到皇后那里。
杜荷見摘月離開了,就想跟上去,小腿剛邁開,衣領一緊,身子瞬間騰空。
他下意識扭頭,正好對上自家父親逼近的大臉,眼淚瞬間飆了出來,“阿……阿耶!摘月,救命!”
摘月頓時停住了腳步,看著小伙伴如同狗崽被揪住命運的后脖頸,目光同情。
但是她管不了啊!
杜如晦扯動唇角,要笑不笑道:“現在怕了!”
杜荷心虛扭頭,余光瞥到看戲的李世民,當即求救,“秦王……陛下叔叔,您是明主,快救救我!我不會治病,也沒碰金榜,阿耶不能打我!”
杜如晦:……
其他人忍俊不禁。
李世民也樂出聲,看著杜荷長得虎頭虎腦,看著十分可愛,想著等他的公主長大了,可以將其納為女婿,一來拉進他與杜如晦的君臣感情,二來,杜如晦教導的孩子不說文武兼備,肯定也是儀表堂堂,知書達理。
“好了,好了!杜荷說的沒錯,杜卿,你莫要責怪他了。”他上前,親自將杜荷從杜如晦手中“解救”下來,掂了兩下,差異道:“分量不輕啊!”
杜荷看著年歲小,個頭也不怎么高,拎起來居然比承乾還重。
他笑道:“ 承乾比杜荷年歲還大些,平日也習武,居然不如他壯實,杜卿,朕不如你啊!”
杜如晦拱手:“陛下說笑了!”
杜荷一落地,就跑到摘月身邊,牽住她的手,有些警惕地看著自家父親。
他這幅受驚的模樣,看的摘月無奈。
小伙子,你是不是忘了你們是一家人,你爹現在不收拾你,等你回了家照樣收拾,還不如現在上前抱大腿認錯。
……
摘月隨張阿難離開顯德殿后,趁李世民去后殿換衣的功夫,程知節湊到杜如晦身邊,低聲詢問:“剛剛那小娃是陛下的親戚?”
杜如晦表情一言難盡,眼睛寫著“你什么眼神?”
程知節瞪眼,“你看他的樣子,會是沒有關系嗎?”
杜如晦:“摘月與陛下一點關系都沒有。”
對于小家伙的身份,他們在千金臺事情發生后,就已經派人查的一清二楚。
對方出生于洛陽玉泉山,與一個老道士相依為命,半年前隨從老道士來到長安,生了一場大病,現今借助在興善寺,在長安沒有任何親友或者熟人。
程知節搖頭不信:“你看他與陛下說話時的態度,你覺得我會信嗎?”
杜如晦斜眼道:“小孩無知無畏,膽子大些有什么可奇怪?!?/p>
程知節:“可是你家的不是!”
杜如晦神情一噎,扭頭不理他。
房玄齡聞言,低聲輕笑道:“杜尚書在這里,他家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鬧騰吧。不過,即使這位小道童先前與陛下無關系,今后可能咱們要時常見到他了?!?/p>
對于小孩子,父母就是拿捏他們的天,就是皇帝噎比不上。
程知節愣了一下,深以為然地點頭。
“你們三個竊竊私語說什么呢?”李世民的聲音將三人的思緒拉回。
三人紛紛向李世民行禮。
房玄齡:“陛下,臣等剛剛在討論揭榜小童,陛下看著對其很喜歡!”
程知節:“陛下,我看他不怕您,你們之前認識?”
“認識。”李世民點頭,“之前我與觀音婢看他十分聰慧,有心想要收他為義子,可是被拒絕了,誰知道現在又自投羅網,小孩子的心思真是難猜!”
房玄齡笑了笑:“陛下說的對,小孩子的心思天馬行空,說風就是雨。”
程知節有些詫異,沒想到揭榜道童與陛下還有這緣分。
杜如晦也有些愕然。
打算回去好好詢問一番杜荷關于摘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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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月自認揭了榜,還是要干活的,所以在見到長孫皇后后,她就開始問診了。
長孫皇后當做兩人之間的游戲,也配合。
摘月:“長孫皇后,您有什么不舒服盡管說!看我能不能幫您!”
據她上輩子了解,長孫皇后的頑疾乃是一種慢性呼吸系統疾病,推測是慢性之管炎或者哮喘之類的,這種病就是現代也不好治,她既不是醫生,也沒有特效藥,讓她開藥方子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進行心里紓解。
長孫皇后失笑,剛想開口,喉嚨忍不住泛癢,經不住低聲咳嗽。
貼身女官秋嵐影連忙送上潤喉的茶,“殿下,要不您先休息一下,讓奴婢說?!?/p>
長孫皇后擺擺手,“本宮沒有嬌弱到風一吹就散?!?/p>
秋嵐影欲言又止。